“不懂就不懂吧。”李治宠溺地笑着,心里对武氏更多了几分疼爱和欣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收起了笑意问武氏道:“你何时在此等朕的?”武氏伸出一根葱管似得食指道:“有一个时辰了!”
李治听罢,真是又好气又心疼。他眉头一簇,冷脸佯怒瞪了武氏一眼嗔怪道:“你这傻丫头,怀着孩子怎么可以在风雪里站这么久!”
“我,我妾听说陛下回来就…”见李治脸色不好,武氏只觉得心脏跳得好似遇到狐狸的兔子般,她低下头话也说得磕巴起来。她委屈地咕哝了一句:“还不是听你回来高兴的。”表示对他撂脸色的不满。
瞬间,嘴唇便被李治捕捉,缠绵而又霸道的亲吻给风雪之下的长安太极宫增添了浪漫的色彩,也吻得武氏心如灌蜜更楼进了天子。
大唐天子抱着怀里的心头肉,踏着积雪一步步登上了三清殿的台阶。虽还不到晚上,但他不想耽误一刻与武氏相聚的时光。故此,他没有跟薛氏打招呼,穿过阴阳鱼长廊直接进了武氏在这里的寝殿。
绕过写着草书道德经的檀木一人高的屏风,李治方才将她放了下来。武氏拿出绢帕为他拭额上的汗珠,动作细微温柔,好似一江春水滋润着他的心。与心爱的女子对视着,凝视着她亮晶晶,含情脉脉望着他的杏眼,李治觉得那里面似是有千万话语向他倾诉般。
李治不禁叹息了声儿,抬手将为自己拭汗的白玉小手,连着绢帕握在自己掌心里,贴在面颊上颇话落,人已被他打横抱到了床榻上。
爱抚着武氏娇媚的脸蛋儿,李治与她抵着彼此的额头,话语自是千般柔情百般蜜意:“过些日子,朕就去跟皇后说接你进宫。朕都让人将双栖殿收拾布置好了,就等着它美丽的女主人入住了!”
武氏却微微蹙起了柳烟眉,心有忐忑道:“皇后会愿意妾入宫吗?”她昔日她便从先帝嘴里了解过李治的这位正妻王氏,不说她如吕后,霍成君却也一如陈后一样骄悍善妒,总喜欢用自家祖母压制李治。
尽管李治宠爱她,也会用尽办法保护她。可是后宫可是皇后的天下啊,九郎日理万机地忙朝政。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要万一…
对于她的心思,李治从来都看得比任何人都准。他颇有些受伤地叹息了声道:“怎么?曦月不信朕会保护你们母子吗?”
武氏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直言说出了自己的不安:“九郎,后宫是皇后的天下啊。九郎处理政务,日理万机。妾在薛夫人这里尚且可以毫无惶恐地等待九郎。可在后宫,妾怕惹恼了皇后遭到惩罚。”
“不必担心,朕不止给你配备伺候日常的奴婢,也会给你安排两个武婢护卫双栖殿。这两个武婢唯朕之命是从,所以你不必怕皇后!”
“武婢?陛下是要…”
李治含笑道:“专门为你训练的!虽不是武功高强,对付一些手无寸铁的后宫女子,还有她们的奴仆内官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番话感动得武氏热泪盈眶。她搂着李治的脖子,侧过脸在他一侧的脸颊上亲了下“九郎,你待妾太好了。”大唐天子将她压到床铺上笑着宠溺:“傻瓜,朕不对你好,还会有谁对你好呢?”
“九郎…”
接着,他们又说了好些有关孩子的话题。
直到三更时分,李治才从三清殿回到自己的寝宫。他知道,在武氏入宫之前,自己还是需要继续专宠萧淑妃。唯有这样,那个骄悍善妒的王雪艳才能心甘情愿接受他接心爱之人入宫。
翌日廷议李治批阅了宗正李元枚递上来,关于处决荆王等人的判文,将行刑的日子定在了腊月二十七日。因为那天,刚好是诸位藩王来京的日子。荆王等人被押送刑场,脑袋落地的景象,一定会是他们来京城观赏到的最别样的长安雪景。
时近年关,瑞雪纷纷扬扬洒落,为繁华的长安增添了一抹静谧与庄重。各地藩王皆奉诏入京朝贡,一时间,长安城内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李治趁着此际,于正朔次日在巍峨壮丽的武成殿设宴款待诸王。
殿内灯火辉煌,暖意融融。
宦官们按照皇帝陛下的吩咐,搬来诸多珍贵的事物,而且都是藩王官邸和王宫内饰品,将它们分门别类摆在殿中整整齐齐的五垛。众藩王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心中暗自揣测着陛下此举的深意。
坐在上首御榻上的李治含笑扫过诸王,如炬的目光中却闪烁着杀鸡儆猴的刀光剑影。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今日诸位藩王,将军们投壶的奖赏,可非比寻常。皆为谋逆藩王,功臣外戚之财物。”
坐在两排席子上的诸位藩王,将领闻言,心里都不由得一颤。荆王,郁林王等谋反藩王和柴令武,薛万彻等立过战功却参与谋逆的将领,以及房俊等外戚人头落地的惨烈景象,便如梦魇般再次出现在他们脑海中。血腥的画面仿佛被无形的刻刀深深地,镌刻在了他们的记忆深处,此时再度浮现,犹如梦魇般挥之不去。
起初,除了十分了解李治的越王李贞外,其他藩王听说此事时都以为是权倾朝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关陇门阀首领长孙无忌又一次大肆排除异己,戕害宗室的行为。因为长孙无忌为排除异己,铲除李家宗室藩王不是一次两次了。第一次是借着先帝的名义,杀了隐太子和齐王十多个未成年的孩子,高祖的亲孙子,孙女。
所以,这次,他们也自然将荆王等人的死想到了长孙无忌头上。为此,他们还想着像周勃,陈平荡平吕氏之乱,高祖荡平天下长安那样,杀向长安帮天子铲除长孙无忌和门阀世家。然而,让他们都意想不到的是,荆王他们竟是打着清君侧的幌子行谋逆之举。更没有想到的是荡平这些人叛乱的,是他们都以为被关陇门阀当面团捏的年轻皇帝!心里对于御榻上的这位年轻的帝王,产生了由衷的敬畏。
蒋王李辉虽内心惊恐万分,但作为与皇帝陛下同辈藩王中最为年长者,他不得不强装镇定,代表诸王试探皇帝陛下的心意。他欠身,双手加额向李治一拜恭敬地问道:“陛下,您此举究竟何意?”
李治瞬了一眼蒋王,却没有正面回应他。大唐天子旁敲侧击地问了诸王这么一个,似乎与今日宴请诸王投壶比赛无关的问题。“诸位可还记得,周公是如何在《孝经》中规定诸侯之孝的?”
“陛下,臣记得!”越王李贞自告奋勇地说出一句,从席子上站起身来到中央。他先是向自己的天子弟弟行了个九十度的揖礼,继而嗓音洪亮地向天子背诵孝经之诸王之孝。“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富贵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盖诸侯之孝也。《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话音落,“啪啪啪”殿中便响起了天子赞赏的击掌和赞叹声:“八皇兄背得真好!”继而,李治又扫过其他藩王,目光凌厉如刀道:“朕希望诸位向越王看齐,会背诵孝经还不够,更要以他为榜样对此学而用之!辅佐天子造福百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然荆王,郁林王和江夏王的下场,可就要轮到诸位身上了。”
皇帝陛下的话语如重锤一般,敲击在每一位藩王的心上。
殿内被十几个炉火烘烤得暖如春阳,然而,此时诸位藩王却觉得一股股寒意直往后颈背窜,一直窜到他们的心里。诸王于坐席中附身稽首,诚惶诚恐地说道:“臣等不敢。”
声音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深知陛下的威严不容侵犯。
李治微微颔首,从案几上举起酒樽,那酒樽在灯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他缓缓说道:“今日投壶比赛,只为与诸位同欢,望尔等日后谨守臣道,保我大唐江山永固!”
众人唯唯诺诺,没有不被李治如此一番操作所震慑住的。一起拱手“陛下万寿无疆!”声音整齐而响亮,回荡在大殿之中。
至此以后,终李治统治天下的三十多年中,再无诸侯藩王胆敢相互勾结行谋逆之事。也再也没有功臣将领,胆敢像柴令武、薛万彻那样,做出盖主之势。他们深知陛下的手段与决心,不敢越雷池半步,只得忠心耿耿地辅佐皇帝陛下,守护着大唐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