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小黄门应了声,却步渐渐退出皇帝的寝室。李治看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转动漆黑的瞳仁心里在想,就看他何时能将陈伦喊来了。如果速度够快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证明陈伦一直在宫里?
不不!李治摇头否定自己的判断。
在宫里又如何?如果,他真被长孙无忌收买监视自己。那么以他在宫里宦官的地位还用得着自己亲自派人送信吗?
正深思间,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宦官嗓音:“陛下,您唤臣来有何吩咐?”李治转脸瞬了他一眼,面上不见半分不妥之色。他试探道:“曾侍郎可否给潜伏在李元景那儿的细作下令?”
陈伦不加思索道:“臣已将陛下的旨意告诉曾侍郎了。想必,他已派人将陛下的旨意,传达给潜伏在荆王那里的细作了。”
闻言,李治只觉得殿外的冷风穿过了他的骨头缝,直达心底。他挑起眉梢,一双凤眸渐渐眯起,冷冷地紧紧得盯着陈伦,声音变得幽冷起来:“难道,他下达这道命令的时候,你不在跟前?”
“臣,臣想着陛下还,还需要臣伺候。所以,所以…”
陈伦一张白皙的脸庞,此时更是犹如透明了般。他浑身颤抖如筛糠,话也说得语无伦次了,一不小心被李治抓住了要害。
李治没等他把理由编造完,便当头给了他犹如雷霆般的暴喝:“撒谎!宫里的人死绝了,就剩你一个可以在朕面前伺候的人了吗!”继而,他又朝伺候在殿内的那些处于好奇,往殿内探头探脑看热闹般的宫娥内官喝道:“看什么看,都给朕滚出去!”
婢女,宦官们赶紧缩回了脖子,乖乖地退出了甘露殿的皇帝外寝室。他们退出大殿时,李治眼眸一直扫描着他们,仔细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眼神都不曾放过。这是甄别他们是否忠诚唯一的机会,不能仅仅依靠面前这个可能是叛徒的家伙一面之词!
等殿内只剩下他与陈伦时,李治又将目光聚在了这个从小与之一起长大,主仆感情颇深的宦官身上,见他让所有人都退出殿外时,陈伦并没有慌乱之态,这倒是让李治有些作难了。他威声试探道:“太尉可知李恪与荆王等人串通,欲行谋逆之事?”
陈伦稳了稳心绪,摇头答道:“请陛下见谅,此事臣不是太清楚。”
李治故作相信地点了点头。就冲这句话,他在心里确定自己必须让陈伦尽快去投胎转世。不过在杀他之前,李治还是想看在以主仆的情分上,再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试探一下他是否还有良知。
“朕让他们出去,是想给你留个面子,毕竟你伺候朕多年,又在宫里担任重要内官职务不好当众给你难堪。”
话落,只听“噗通”一声儿,陈伦已双膝重重砸在了地上,五体投地地向李治行了稽首之礼,嗓音带着愧疚和感恩交杂的哽咽声:“陛下,臣,臣不值得您这样,真的不值得。陛下英明睿智,洞察秋毫将臣所做所为都看得透透的。是臣猪油蒙了心,做出背主求荣的勾当。如今只求速死以安陛下皇位。若有来生,臣再报答陛下恩遇!”
李治斜睨了他一眼,眸底划过一道坚韧冷酷的寒光。他抽动了下嘴角问道:“你可否告诉朕,宫里太尉的眼线都有哪些吗?”
跪在地上的陈伦听罢一问,心速骤然加快撞击得他的胸腔砰砰砰的。他赶紧低下头,漆黑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滴溜溜乱转,将内心的慌乱和佩服,畏惧都毫无遗漏地展现在了李治的面前。“这个,我等都是单线联系,臣并不知道其他细作到底有哪些。”
李治挑起眉梢,做出了然于胸的姿态故意诈他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透露告诉朕?你的事情,皇甫顺可都探明得一清二楚。”
谁知,适才还磕头请罪的陈伦,满心忏悔的陈伦此时却似吃了熊心豹子胆竟出口试探起了李治。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抬头仰望着李治道:“陛下,您可知谁是臣的上线下线?臣又是如何…”
李治按耐住内心的愤怒,勾出一笑引诱道:“朕只想听你亲口说一说,看咱们知道的是不是一个人。你觉得如何?刚你不是还说,你对不起朕吗?怎么才多一会儿,你就露出了狐狸尾巴,不想忏悔了?”
“陛下,臣是说过对不起陛下,臣不该做出这等背主求荣之事。只是…”陈伦继续狡辩道“只是臣自己也不知上线到底是谁。”
闻言,又见这叛徒这么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李治那双黑曜石般深邃漆黑的眸子里犹如堆积了千年寒霜,鼻子里发出一阵冷哼。陈伦故意不招认,便是已将他给的最后一次机会当成了驴肝肺。
陈伦的所作所为,让李治感到寒心不已。这种叛徒,自己必须狠下心来.除掉他。这样的贴身内官叛变倘或不杀,那么就会助长这种歪风。将来别说自己的皇位了,就是连性命都会握在别人的手里了。
这时,一阵彻骨的寒风从窗户缝席卷而来,吹得殿内青铜仙鹤灯架上的九盏灯盏吹得火苗颤抖了几下,随之昏黄了起来将整个寝殿都映衬得诡异阴霾起来。暗色的烛光下,李治蹙起了剑眉,咬着后槽牙狠狠地瞪了跪在地上的陈伦一眼,满眼的嫌恶溢于言表。
李治声音低沉道:“既然知道错了就回去吧,来世也别再来找朕。从今往后,朕都不想再见到你!滚吧!”
细细品了一下皇帝陛下这番话深藏之意后,即使早已猜中自己命运的陈伦,浑身到一颗罪恶的心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觉得皇帝陛下的这些话,比外面数九寒冬刮来的冷风还要让他胆寒。
他抬起泪眼,试探道:“陛下,您是要臣离开皇宫吗?”
或许他不知,如果他能将这句话藏在心里,或许还能多活一刻钟。
李治背过身懒得再去看他一眼。他扬声问道:“皇甫顺在殿外吗?”话落,便有一名穿着土黄色交领直裾深衣,头戴乌纱桶帽的年轻内官领着一两个小黄门拿着绳索,端着黑漆托盘进了内殿。
“陛下,是要处决他吗?”
“执行吧,将绳索换成鸩酒,朕可不想留下任何祸患!”
皇甫顺给两个小黄门使了个眼色,两名小黄门一个反手控制住了陈伦,另一个强行扒开陈伦的嘴巴,粗暴厌恶地将盛满剧毒的鸩酒给他灌了进去。李治亲眼看着陈伦被灌了毒酒后,不消半刻便命绝了。
鸩酒毒性很大,被执行死刑者饮用后不会有任何痛苦。这在帝制时代是一种仁慈的恩赐,往往只有谋反的皇室以及与帝王有往日情分,却又因犯罪不得不杀的时候采用此种手段。
李治吩咐道:“装进麻袋里送出宫埋了!注意左右别被人看到!”
就在皇甫顺和两个小黄门扛着陈伦的尸体往殿外去时,他挑眉问了他们一个问题:“尔等如何看待陈伦?”
皇甫顺恭敬地拱手,躬身说道:“回禀陛下,背主求荣者罪不容诛。陈伦便是所有宫里内官与婢女们的前车之鉴,陛下放心,这样的人臣发现一个便帮陛下解决一个!”
李治满意地颔首道:“很好!关键时刻,我等君臣都得仔细提防!”他眼角的余光扫到,跟着皇甫顺的两名一起协助解决陈伦的小黄门在自家主管说出那番话时,浑身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知道害怕就好!
杀了陈伦,李治为了防止宫外的起疑,便着皇甫顺亲自给长孙无忌等人传递自己这边的“情报”每一封密信都要确保“真实”只有真的参入假的成分才是最真实的!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朕在做什么,朕不妨就满足一下你们的好奇心!
李治想到这里,嘴角勾出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