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安排好了宫里的一切后,于当天下午酉时初刻回到了东宫。
夕阳将浅红色的余晖倾洒在高深的青砖宫墙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这一晚,他如约歇宿在了太子妃王雪艳的玉昆殿,且一住就是小半年。
一则,太子妃太过骄横霸道,根本不想给其他东宫妃嫔得宠的机会。再则,李治深知,他要给关陇门阀和同安长公主一个他知恩图报、专宠太子妃的印象。
如此一来,倘若太子妃的肚子再无法传出好消息,以同安长公主为首的太原王氏和北方门阀们,也只能将不育不孕的问题归咎于自家翁主身上。纵然如此,李治还是让人放出风给长公主说,太子妃每天晚上霸占他,怎么哄劝她都不放过自己,不允许自己宠幸其他妃嫔。
如今,东宫就李忠这一个孩子,实在影响他的子嗣繁盛。倘若李忠出个意外,难道太子妃要孤绝后不成?
起初,同安长公主非但丝毫没有帮忙劝太子妃的意思,还跟自家相公王裕狡辩说,李忠不过是个卑贱的庶出!死了就死了,不是还有十一娘嘛。十一娘的孩子才该是殿下的嫡子,将来的太子人选。
王裕白了她一眼,将脸扭向另一面撇嘴反驳道:“可是这一年多来,如此得宠的十一娘生出什么来了?”
同安长公主冷哼了声,翻着白眼嗤笑道:“可太子不也就李忠这一个孩子嘛,也没见多出几个庶出的小崽子。”
王裕的嗓门提高了八度,人也从席子上站了起来。他言辞犀利道:“还不是因为十一娘霸道善妒,自从进了晋王府邸就一直霸占着雉奴,这才害得他到如今只有李忠这一个独苗!你们啊,就一天到晚得惯着这孩子,惯得她目空一切!现在雉奴是太子,还能将就让着她。这要是哪一天雉奴当了皇帝,十一娘还是这幅德行。哼,等着看吧!说不定哪天,她就会成为第二个孝武陈皇后!”
同安长公主也拔高了嗓门儿,一声儿“他敢!”说得底气十足。瞅了一眼骄傲高贵的妻子,王裕颇有些“与夏虫言冰”的无奈。
他换了一种说辞道:“这次雉奴来信给我们,就是想让你劝一劝太子妃,让她大度一些别和那些低等的妃嫔争一时长短。庶出的孩子怎么了?自己不用疼得死去活来就可以当娘,何乐而不为!雉奴还是在意咱们的感受的。不然,也不会特意让人来传话了。”
同安长公主转着眼珠仔细想了一想,觉得丈夫此言也不是没有道理。终于,她难得将其他人的话当了事道:“好吧,我去东宫走一趟!”
“这就对了嘛,倘若十一娘改了霸道善妒的毛病,说不定知雉奴还会更宠爱她,为她在其他妃嫔那里立威呢!”
同安长公主颔首道:“嗯,这倒也是!”
为了让同安长公主挑不出刺,就在信送到王家之后一整天到第二天中午,除了出恭方便外,李治硬是一步都未曾离开王雪艳的寝宫。
就在李治将王雪艳推倒在床榻上,准备压下身与之亲热时,忽然有婢女进来报道:“两位殿下,长公主来了!”
王雪艳从床上一跃而起,她因激动前胸起伏着,声音都有些发颤地问“长公主现人在何处?”
婢女回应道:“回太子妃的话,长公主在玉昆正殿等候!”
王雪艳听罢,更是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了。她一把拽住李治的手,带着他往殿外跑。“快,快太子跟我去见祖母,我祖母来了!”
李治一面被动得跟着她走,一面在心里暗暗腹诽:哼,你那活祖宗一样的祖母又不是第一次来东宫,你用得着这么激动吗!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跟着王雪艳疾步前行。
见李治干脆站着不动了,只一脸无奈得看着她,深秋的季节王雪艳的汗都冒了出来,她拧起了卧蝉眉,涨红了一张脸催促道:“殿下你倒是快点嘛,别让祖母等急了!”
李治停顿脚步,双手叉腰故意装作气力不足的样子,大口喘着粗气,时不时还抬手擦汗道:“晚了一步长公主又不会怪你。”心里却想着,这王雪艳如此着急,不过是仗着长公主的势罢了。
言毕,他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下的速度,那急促的呼吸声在廊道中回响。王雪艳在一旁心急如焚,不停地催促着:“殿下,再快些,再快些。”见李治加快了脚步,王雪艳心中欢喜,嘴上却不饶人:“哼,殿下刚才还说不着急,这会儿倒走得比我还快了。”
李治扭头看了她一眼,心中冷笑,这女子真是喜怒无常。嘴上却笑道:“还不是怕你这急性子,又要闹脾气。”王雪艳娇嗔道:“我哪有闹脾气,我这是着急见到祖母。”
李治嘴角微扬,勾起一抹敷衍的弧度,故作宠溺地哄道“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行了吧?”心里却厌烦极了她这副模样。王雪艳得意地扬起下巴:“这还差不多。等会儿见到祖母,殿下可要多帮我美言几句。”
李治挑眉:“那你得先保证,待会儿别再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乱说话。”王雪艳跺跺脚:“殿下取笑我,”
正说着,两人已来到正殿门口。王雪艳刚要迈步进去,李治却一把拉住她小声说道:“莫要毛毛躁躁的,先整理下仪容。”
王雪艳赶紧低头整理了下裙摆和发髻,然后抬头冲李治甜甜一笑:“这下可好?”李治微微一笑颔首表示满意。
李治伸臂一把将王雪艳搂进怀里,乐得她咯咯笑了起来。心里却盘算着,待会儿可得看同安长公主如何表演。
同安长公主闻声一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副夫妻恩爱的活画面,刚还因李治磨蹭而心生不满的她,在看到李治搂着王雪艳的那一瞬,心情即刻好了起来,眉开眼笑地看着这一对儿金童玉女。
她一面打量着他们,一面啧啧笑道:“瞧瞧,瞧瞧多般配的一对儿啊!”王雪艳听罢,笑得更灿烂了。她不无得意道:“这还不都拖了您的洪福?殿下啊,他可听我的话了。我要他不去那些贱人屋子里,他就老老实实地呆在我的寝室内。哈哈哈!”
李治只是站在那里含笑看着她,眼眸深处早已是刀光剑影。昨天下午,同安长公主托人带话给他说:“太子放心,我既是十一娘的祖母,当然也是你的姑祖母。我会一碗水端平,过来劝十一娘的!”
今天,他倒要看看,这位同安长公主是如何做到一碗水端平的。
王雪艳也不傻,自己这面话一落便注意到自家祖母的面色不对。似乎并没有为自己的一番话逗乐,她即刻收敛了笑道:“祖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