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行了一礼退了出去,片刻后,三人才一道走了进来。
三人刚要行礼,萧瑾年嫌礼仪繁琐,便摆摆手,“罢了罢了,繁文缛节就免了。”萧瑾年命令道:“来人,给三位爱卿看坐!”
三人行了一礼,异口同声,“谢陛下!”
公公搬来了三个凳子放在三人身后,三人规规矩矩坐下,公公也恭恭敬敬退下。
萧瑾年轻叹,“你们也应该是为了齐王大败南军而来的吧?”
季黎应道:“是的,陛下,既然齐王已败,那此战就不能再战了。我朝应当休养生息,养精速锐,等缓过了这阵,再向古月开战,一雪前耻。”
萧瑾年冷笑一声,“舅父,你可知,古军已经打进了濉州,若朕下旨让齐王班师回朝,舅父,你想看着濉州百姓被屠杀殆尽吗?”
季黎身为武将,在战场上拼杀了数十年,他自是晓得战场的凶险与将士的不易。
龙尾虽在萧言琛手中,可龙尾所控制的五十万将士他们不仅仅是南国的兵,更是南国子民。
对一个武将而言,他们的命也是极其重要的,季黎当然不愿他们牺牲,季黎对萧瑾年解释道:“陛下,南国不宜再起刀兵,所以,不如议和吧!”
“议和?”萧瑾年被气笑,“舅父,南国虽不比虞兴两国,但放在整个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强国,舅父,若议和,日后岂不得让天下耻笑?”
明征行了一礼,苦口婆心劝慰道:“可是齐王带兵去攻打柔城,已经损失了二十五万大军,陛下,这些牺牲的人他们既是将士也是南国子民,如今南国元气大伤,是真的得休养生息,不能再战了。”
萧瑾年冷哼一声,“他们没有参军前,是朕的子民,参军后,就是保家卫国的士兵。为将者,精忠报国,死而后已。这就是他们的宿命。”萧瑾年稍稍冷静了些,“再者,朕已经派人拿着圣旨,八百里加急赶去濉州了。”
圣旨一下,三人皆知,此事难有转圜的余地。其实三人皆明白,萧瑾年是想以打仗的方式削掉萧言琛手中的兵权,可萧瑾年从未想过,萧言琛手中的兵也是南国的兵,若一味削减,届时若他国打过来,朝堂无兵可用,那就是灭国之灾。
明征轻叹一口气,“陛下,在您登基时,老臣就与您说过,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老臣现在只想问您一句,若齐王再次兵败于濉州,而五十万将士全部战死,但在这时,他国打了过来,您当如何?”
萧瑾年毫不犹豫的回应道:“自然是斩了齐王,朕亲自带兵去平叛。”
“陛下果然有先帝雄风,只是陛下从未上过战场,又在这宫里娇生惯养多年,陛下虽有心御驾亲征,但能像先帝那般与将士同甘共苦吗?在战场上又有几分把握能赢呢?”
明征生来耿直,做事公正,他不管对谁都是有话直说,从不阿谀奉承,因此,贪官讨厌他,清官佩服他。
萧瑾年小的时候,明征曾做过他的老师,明征讲课时就喜欢引经据典的讲一堆他不想听的大道理,萧瑾年在那时就嫌他啰嗦,也对他甚是讨厌。
现在萧瑾年长大了,明征还要在他面前喋喋不休的讲一堆大道理。
最主要的是,明征今日对萧瑾年说的话在萧瑾年看来,分明是字字句句皆瞧不起自己?明征是在变着法说自己不如齐王,这可引得萧瑾年龙颜大怒。
萧瑾年目光阴沉了些许,“居其位,安其职,尽其诚而不逾其度。明太保,您曾是朕的老师不错,但也仅仅只是朕的老师,如今您身处太保要职,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事就行……”萧瑾年声音加重,骤然森冷,“别逾越了!”
“明主不恶切谏以博观,忠臣不避重诛以直谏。陛下,老臣今日就算是死也要照说不误,老臣这一生入朝为官,为的是百姓天下和江山社稷,孟子曰:民贵君轻,社稷次之!可陛下,您如今所行之事,却是将自己的利益摆在第一位,您与齐王之间有私仇,所以你想削弱他的兵权。可削弱兵权是小,但哪一日强国来犯,我朝无兵可用,那就是大事了。陛下是想让我南陌几百年的江山因您和齐王的私仇,而葬送在您的手里吗?”
此话一出,萧瑾年火冒三丈,怒不可揭,他大吼一声,“明征,你放肆!”萧瑾年缓了缓情绪,气消了些,“明征,若不是星宣帝有遗言,就凭你今日一席话,朕早就杀了你。”
明征站起身,他对着萧瑾年下跪行礼,“陛下,若臣的死能换来您为国为民的觉悟,那臣百死不悔。今日,臣已死谏言,求陛下收回那道圣旨吧。”
明征此话触怒龙颜,季黎见势不对,立马起身跪在地上,他行了一礼解释道:“陛下,太保说话耿直,但字字句句也是为了陛下好,还请陛下勿怪。臣看陛下今日也累了,臣就先带着太保退下了。”
萧言琛伸手揉了揉眉心,一脸不耐烦道:“滚!”
季黎拉着还要继续解释的明征,强行退下。
等两人彻底离去后,一直没有开口的辛舜辞才行了一礼,“陛下!”
萧瑾年彻底烦躁,“你还没退下呢?”
辛舜辞站起身下跪行礼,“陛下,臣来是为了给犬子求情,犬子虽没有完成陛下的嘱托,但却身负重伤,一身武功尽废。还请陛下看在犬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网开一面。”
“朕知道了,此事朕不追究,爱卿请回吧!”
“谢陛下!但……”辛舜辞欲言又止,他踌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犬子辜负了陛下之托,已不能再担任镇南将军一职,还请陛下罢黜犬子将军一职,将他贬为平民,以此功过相抵。”
萧瑾年又怎么不知辛舜辞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辛舜辞是害怕萧瑾年秋后算账,毕竟萧瑾年做事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萧瑾年应道:“准了!”
辛舜辞感激涕零的行了一礼,“谢陛下隆恩!”辛舜辞站起身,他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多了一句嘴,“陛下,臣最后再多说一句,明太保虽耿直无私,说话直爽,但他方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陛下,为了萧家。老话说谏臣死,谀臣尊。而这世间往往冤死的臣子皆为忠臣,只有名臣才可以寿终正寝。所以还请陛下,让他做个名臣,可千万别让他做忠臣啊!”
萧瑾年长叹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爱卿啊,你说错了,他尽心竭力的辅佐朕,从不是为了萧家也不是为朕,他所做的一切是想让朕做个好皇帝,从而能福泽这天下苍天!也让他自己能彪炳千古。他的性子太放肆了,若不是因着星宣帝留下的遗言,朕早杀了他。朕今日给他台阶下,是希望他能改改自己那毛燥的性子,否则朕终有一日会忍不住杀了他。”萧瑾年似想到了什么,忽而一笑,“辛爱卿,星燎帝曾说,明征在,南国至少旺三代,你觉得是真的吗?”
“臣不知,但臣能确定的是,明太保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大才。”
萧瑾年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萧瑾年摆摆手,辛舜辞识趣的退下。
月光如银,辰星闪耀。
翠玉宫中,碧瓦红墙边,挂满了花灯照明。
院子里,一个身穿白衣,身形消瘦的女子坐在秋千上,她身后站着一位手提灯笼的婢女——名叫九儿。
夜风袭来,将灯笼里的火苗吹的时暗时明。
九儿行了一礼,“娘娘,这会风大,要不先回屋子吧?”
九儿口中的娘娘就是珍妃秋梦瑶。
承兴三十八年的冬天,当秋梦瑶乘坐凤辇回家时,秋骞和侯姬两人抱头痛哭了一夜。
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宫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们心疼女儿,自然不愿秋梦瑶入宫,但秋梦瑶入宫,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们更改不了,便只能接受。
自秋梦瑶住进了翠玉宫后,她日日愁容满面,没开心过一日。
秋梦瑶平日里除了去御花园闲逛外,就是喜欢坐在秋千上荡秋千。
秋梦瑶微微一笑,“好!”
就在秋梦瑶语毕时,宫外传来太监高呼的声音,“王上驾到!!!”
黑暗中,一个人影朝秋梦瑶缓缓走来,婢子下跪行礼,“奴婢参见王上,王上万岁万万岁!”
胡岳摆了摆手,婢子自觉退下
秋梦瑶行了一礼,“臣妾见过王上!”
胡岳亲自将秋梦瑶扶起后,才握着她的手笑道:“爱妃,以后见孤啊,不必这么多礼。”
“谢王上!”
胡岳一本正经的问道:“爱妃,前朝的事,孤今日已经派人和你说了。爱妃觉得意下如何?”
胡岳所指的是,用秋梦瑶娘家的钱财补军需的事。
秋梦瑶知道,胡岳此来不是和自己商量的,而是通知,所以即便自己不同意也只能被迫同意。
秋梦瑶微微点头,“好,臣妾这就去书信一封,派人送回家里。只是王上,臣妾帮了您这么大的忙,那臣妾可不可以向您讨一个恩典呢?”
胡岳疑惑,“爱妃想要什么?”
“臣妾想家了!再加上,臣妾的父亲病了,臣妾很想父亲。”秋梦瑶下跪行礼,他故意装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一脸可怜兮兮,“王上,臣妾知道,后宫嫔妃无事不得轻易出宫回家省亲,可臣妾也是为人子女,臣妾的父亲病了,臣妾理当要尽孝,回家看望。臣妾想回家住几日,还请王上开恩!”
胡岳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一看秋梦瑶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生了怜悯之心。
胡岳笑道:“好,孤答应你,金川离郴州有点远,孤就开恩一次,准许你回家省亲一个月,一月后,孤再派人接你回宫可好?”
秋梦瑶行了一记大礼,“臣妾多谢王上,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胡岳俯下身亲自将秋梦瑶扶起,秋梦瑶站直身体,胡岳乐呵呵的笑着,他一双眼色眯眯的盯着秋梦瑶的脸,秋梦瑶内心觉得恶心,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娇羞的模样。
胡岳牵着秋梦瑶的手,往翠玉宫主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