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早早被宫人清扫过冰雪的高台上放着一把镶金带玉的龙椅,龙椅上铺着厚实暖和的兽皮,上面端坐的正是身着龙袍,头戴冠冕的萧瑾年,萧瑾年身旁站着一位身材纤细,面如冠玉,身着白衣的太监——陈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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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内容因不过审而省略……)
陈浩原名不姓陈,他是白帝国靖王姚凯的长子——姚丹。
元平十一年,当萧景楠带兵攻陷了白帝国都繁锦城后,姚凯便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姚丹和姚玉打扮成平民模样,从王府后门逃到大街上跟随百姓受降于南国。
而姚凯自己却是个忠君爱国之人,他宁可血溅沙场而死,也绝不会投降于南国。
姚丹永远都记得,繁锦沦陷那年,他才只有五岁,他的弟弟姚玉还尚在襁褓,刚刚满月。
那一年,当白帝百姓看到南国军队骑着高头大马,马蹄践踏着白帝士兵的尸体,飞驰到繁锦城中时,所有人都被这支在城中嗜杀成性的军队吓的瑟瑟发抖,面如土色。
百姓们看着他们手中那锃亮闪着寒光的大刀上还在滴血时,胆小如鼠,没有骨气的他们连反抗都没有,就纷纷下跪投降,对侵略他们国家的刽子手俯首称臣。
满是百姓的大街上,姚丹穿着一袭破布麻衣,他故意把头发弄散,再用泥土把自己弄脏后,伪装成大街上最为普通的小孩。
姚丹抱着姚玉在拥挤的人群里穿梭,直到来到城墙边时,他被眼前的一幕吓的目瞪口呆,汗毛倒竖。
城楼上用麻绳挂满了血淋淋的头颅,这些头颅头发疯散,血肉模糊,部分脸上还有被刀枪剑戟所划过的伤痕,面容模样十分可怖。
而混杂在人群中的姚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父亲的头颅,那颗头颅被挂的最高,而站在城楼上的朱磊和他手下士兵却还在尽情羞辱这颗头颅,他们的言辞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
而这也是为什么陈浩在得势后,要想方设法置朱磊于死地的原因。
包括朱磊的长女——朱湘去古月和亲,这都是陈浩一早就算计好的。
那日入秋,吹来的秋风格外寒冷,将悬挂在城楼上的头颅吹的左右摇晃,浓厚的血腥味随风四散于空中,百姓闻得直想作呕。
而那股血腥味却飘进了陈浩的心里,从那以后,复仇二字便是陈浩活下去的信念。
元平二十年,姚丹带着姚玉跟随难民来到了蜀都,兄弟俩在蜀都以乞讨为生,白天出去讨钱讨吃食晚上就住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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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为他身居高位,太监宫女们奈何不了他,便也只能对他敢怒不敢言。
元平二十五年,二十岁的陈浩因聪明机灵,干活勤勉而被陈慈调到八岁的萧瑾年身边伺候。
萧瑾年虽自幼丧母,但毕竟萧瑾年的母亲季舒云可是萧景楠生前最爱之人,所以萧瑾年幼时最得萧景楠偏宠。
萧景楠对萧瑾年这个儿子是疼到了骨子里,爱到了心尖上,而陈慈将陈浩送到萧瑾年身边,也是想着攀根高枝,待哪日萧瑾年成为皇帝,他也能靠陈浩这个恩情来让萧瑾年提拔提拔自己。
元平二十九年,与陈浩相处四年的萧瑾年对陈浩产生了依赖心理,只因陈浩不仅是尽心尽力伺候他的忠仆,更是在他无助时,陪他走过一段又一段煎熬日子的知己好友。
萧瑾年虽生于皇室,出生起就锦衣玉食,但作为萧景楠最宠爱的皇子,他每日都要被宫规所束缚,为了成为天下人的表率,他事事都要做到最好。
可萧瑾年不是天生奇才,他虽生于皇室,但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萧瑾年能挑起五十斤的重担,可就是因为萧景楠想让他做天下人的榜样,想要他当一个明君,他就要被迫去挑一百斤的担子,且没有商量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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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浩也是为了姚玉和自己,还有父亲的仇,他一直都潜伏在萧瑾年身边,准备伺机而动。
凛冽寒风吹过陈浩手中所拿的浮沉,陈浩如墨汁浸染的长发用一根羊脂玉簪高高束起。
他的脸上浓妆艳抹,右耳上戴了一只用琉璃打造的耳坠,妆容化的妖艳无比,可气质却是高贵清冷,他站在萧瑾年身侧,恍如一朵出水芙蓉,虽美的令人垂涎三尺,可他那不怒而威的气势,却让人觉得可远观而不可亵渎。
高台下,是九段台阶,每隔五层台阶为一段,象征着九五至尊。
今夜无雨无雪,月圆风清。灯火照彻,夜明如昼
四周架着的火把被风越吹越猛,熊熊烈火将这寂静的夜晚照耀的越发明亮。
阶梯下的两旁空地上摆满了矮几和蒲团,还有宴席和烈酒。
王者父事天,母事地,推人事父母之事,故亦有祭天地之祀。
南国子民及帝王非常信奉鬼神,他们将天地当成父母,所以南国人今晚要在皇宫大殿外举行一场盛大而隆重的祭祀活动。
今晚来参加祭祀活动的除了有南国皇室外还有南国的文武百官和从古月国远道而来的贵客。
砰砰砰!!!
纷纷灿烂如星陨,??喧豗似火攻
天空一声炸响,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绚丽绽放,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烟花美则美矣,可美中不足的是烟花虽绚烂可却短暂,它就像一颗明光烁亮的流星,在空中一闪而过。
烟花停歇之时,两个身穿火浣布所做的防火衣的男女走到空地中央,他们手拿一根钢铁所做的长棍,棍的两头紧紧连接着铁网,铁网里放的是烧红的炭火。
他们手中拿的也被南国人叫做火壶。
只见两人将火壶慢慢抖动,从铁网中溅出的火花四溢,零碎的火花四散开来,飘向夜空。
随着两人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壶影如织,火光跳跃,空中金色一片,十分耀眼。
南国祭祀时,表演火壶,寓意是驱疾避祸,百家安宁。
而这美轮美奂的火壶表演实在是精彩绝伦,令台下百官看的热情高涨,忍不住拍手称赞。
众人只见台上的两人纵身一跳,火壶划过夜空,似一只浴火重生的飞凤,展翅吐火,翱翔天际。
正当众人还都沉浸在台上那对男女的火壶表演时,台下响起了鼎被敲响的声音,那洪亮有力的声音如春雷炸响,将台下众人的目光给纷纷吸引。
南国有三百年历史,但除了开国皇帝萧坚是个明君外,往后出来的君王一个比一个昏庸无能,做的事也一个比一个惨无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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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视礼制、还主张以法治国,他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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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正是因为这条律法,南国子民都开始重视起礼制来,在他们看来音乐与舞蹈相辅相成,两者缺一不可。
而乐则是礼制的重要组成,礼所以经国家,定社稷,序人民,乐所以移风易俗,荡人之邪,存人之正性。
所以南国人民每每祭祀时,乐和舞都要齐全。
敲鼎人用木槌敲鼎奏乐时,乐声时而浑厚低沉,如大江翻滚,连绵起伏,宛转悠长;时而激昂热烈,如万马奔腾,气势磅礴,令人听着,只觉荡气回肠。
紧接着回应鼎的是悠悠响起的箜篌、编钟、战鼓、陶笛、埙。
编钟响起,声震九霄,箜篌声声,清亮悠扬,战鼓擂响,震耳欲聋,再配上陶笛和埙那轻缓醇厚的乐声,与这三种乐器发出的乐声所交融,一曲宛如天籁之音般的交响乐响彻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间,笙歌鼎沸,热闹非凡。
“天神赐福,生人勿近!
台下一个阴森如鬼魅,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十个男子着青色长袖长衫法衣走上前来,这法衣袖宽一尺,逶迤拖地,而摇火壶的两人见此则默默退场。
这十个男子头上的长发一半扎成麻花辫一半被梳的整整齐齐的披在身后,男子们腰间挂着腰牌,系着铃铛,头上的麻花辫用彩色的绳子绑着。
他们左手执龠,右手秉翟,在空地上随着乐曲翩翩起舞。
舞者们虽为男子,可都腰身修长柔软,他们舞动起来时,舞步轻盈,舞姿优美,宛如孤傲独美的白鹤,白鹤展翅,动作有力又不失优雅,令台下众人只觉赏心悦目。
漆黑的空中响起伶人的齐声合唱。
“有卷者阿,飘风自南。岂弟君子,来游来歌,以矢其音。
伴奂尔游矣,优游尔休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似先公酋矣。
尔土宇昄章,亦孔之厚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百神尔主矣。
尔受命长矣,茀禄尔康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纯嘏尔常矣。
有冯有翼,有孝有德,以引以翼。岂弟君子,四方为则。
颙颙昂昂,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岂弟君子,四方为纲。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蔼蔼王多吉士,维君子使,媚于天子。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蔼蔼王多吉人,维君子命,媚于庶人。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君子之车,既庶且多。君子之马,既闲且驰。矢诗不多,维以遂歌。”
遏云歌响清,回雪舞腰轻。
伶人歌声优美嘹亮,宛如阳春白雪,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台下众人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品着美酒,坐在最末排的人里有两个身着青衣和紫衣的女子,他们是邵怀澈的手下——阿靡和阿芙。
坐在两人旁边的是卜欲浑和关家兄弟——关挐和关富,这三人从落座开始就一直喝酒吃肉,从没正眼瞧过歌舞一次。
而在阿靡和阿芙身后坐的便是白清兰和陌风了。
这两人是跟随邵怀澈进场的,也是摄政王萧曦泽给他俩安排的座位。
白清兰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欣赏歌舞,而陌风则是一言不发,身姿挺拔的端坐在白清兰身边,他时不时会给白清兰倒茶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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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兰端起陌风为她沏好的茶,她抿了一口后,目光才又回归到舞台上,那十个男子已经退下,此刻是两个身着红白两色衣服的女子站在空地中央。
两女脸戴凶神恶煞的面具,面具上涂有厚重的色彩。面具虽设计的奇形怪状,面目狰狞,但南国臣子皆懂这两张面具上雕刻涂抹的是雄伯和伯奇。
雄伯象征着驱除邪祟的力量。而伯奇则是代表着正义和智慧。
人有难,故傩生。傩舞起,诛邪退。
而这两女跳的正是傩戏。
只见两女跳傩舞动,气势如虹,舞姿张扬,动作奇异。他们的纱裙在风中摇摆,猎猎作响,他们身上挂的铃铛也在他们舞动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如空山鸟鸣,洋洋盈耳。
两女虽穿着繁重的巫服,但一举一动却干净利落,身姿轻盈,舞姿豪迈,两女将傩舞跳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白清兰在不经意间看到舞者抬手掀起面具时,舞者手臂上呈现出一个月牙形状的图案,这图案,白清兰只觉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白清兰今日是来搅乱这场祭祀活动,从而让佘砚现身刺杀君王,最后和萧曦泽合谋造成佘砚自杀的假象。
所以她今夜无心再想其他的事。
台上一曲舞毕,赞叹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站在最后方的二十个士兵押着双手被绑的二十个犯人走向空地中央,他们被士兵强逼着双膝跪地,不得动弹。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身穿宫服的宫女和太监,他们端着托盘缓缓走上前来,整齐站成一排。
托盘上放有牛、羊、豕这三牲,三牲全备为“太牢”。
两旁的太监搬来了结实宽大的木桌放在空地上,木桌上摆了香炉和一把香。
萧瑾年在陈浩的搀扶下站起身,朝着面前宽大厚实的木桌走去。
萧瑾年走到木桌前站稳,群臣也纷纷起身,身躯笔直的站立着,望向他们的君王——萧瑾年。
萧瑾年扬声道:“皇皇上天,照临下土。集地之灵,降甘风雨。庶物群生,各得其所。朕携群臣,祭天拜地,愿天父地母,佑吾南国,千秋万代,永世昌隆。”
萧瑾年语毕,陈浩将点燃的香递到萧瑾年手中,萧瑾年接过后,对着香炉拜了三拜,众位朝臣也是纷纷对着萧瑾年双膝下跪,待萧瑾年将香插进香炉时,香烟袅袅,直上九宵。
众朝臣异口同声高呼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在众朝臣向萧瑾年膜拜叩首时,空中一个鬼脸面具快如闪电般朝萧瑾年狠狠砸来。
“护驾!!!”
陈浩吓的一声惊呼,他反应极快的连忙挡在萧瑾年身前,面具中飞出三根银针,闪着点点寒光,直击陈浩后脑。
就在这三根银针要插入陈浩后脖颈的那刻时,携风带土的一掌直接将三根银针震碎,掉落在地,就连面具也一道震了个粉碎。
陈浩和萧瑾年转身去看,只见季黎和祁站在两人身后。
萧瑾年此刻已被吓的全身乏力,汗流浃背,但在看到祁诺和季黎来救驾时,他心中一颗大石才彻底落了下来。
萧瑾年缓出一口气,“外祖父,大司马,还好有你们!”
萧瑾年口中的大司马便是萧景楠给萧瑾年留下的辅政大臣之一——祁诺。
祁诺是衢州郡主萧嫣和启东大将军祁昀之子。
萧嫣的生父是萧景楠的三弟,冀王萧鄢。
萧鄢从出生起就不受萧哲待见,但萧鄢为人不争不抢,性格软弱,所以在萧鄢十七岁时,他就向南成帝萧祺求了块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