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天,阴气沉沉,狂风大作,倾盆大雨哗哗落下,砸的青砖黑瓦咚咚作响。
游廊里,陆昭身着一袭素衣来到一间庭院,他走到院中主屋门前,轻扣了房门。
开门的正是裴焕,他一身布衣,一脸好奇的看着面前这个身材纤细,容貌美丽的女子。
裴焕礼貌询问道:“姑娘找谁?”
陆昭抿唇一笑,笑容温婉,“大哥安好,我是裴督主之妻——陆昭。”
裴子衿虽没和裴焕说过他有妻子,但陆昭好歹也是督主府的女主人,裴焕住进督主府,她那日就算不偷听也会知道。
裴子衿在陆昭的询问下才知裴焕是裴子衿失散多年的大哥,但至于是不是亲大哥和两人曾经的过往,裴子衿对此只字不提。
陆昭在那日偷听到裴焕说裴嗣音喜欢过裴子衿,便想过来问问他俩究竟是怎么回事。
毕竟亲妹妹喜欢亲哥哥这可是天理难容的事,而陆昭虽性情豪爽,但她也生性骄傲,眼里是个容不得沙子的人,裴子衿和裴嗣音的事,陆昭一定要向裴焕刨根问底,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轰隆隆!!!
天空一声惊雷乍响,一闪而过的雷电将陆昭那白皙的脸映的更加洁白。
裴焕对着陆昭行了一礼,“原来是弟妹啊!”
陆昭回了一礼,“大哥!”
裴焕热情似火,他急忙抬手,客客气气笑道:“弟妹屋里请!”
陆昭随裴焕来到屋里的矮几旁,两人对坐于蒲团上。
陆昭率先伸手,一边给自己和裴焕斟茶一边语气柔和的笑道:“小妹昨日就知大哥已到督主府居住,但小妹昨日手头事多,所以才今日来拜见大哥,大哥不会因此责怪小妹吧?”
裴焕性情随和,他连忙摆手,“弟妹言重了,我与督主是兄弟,自然与弟妹也是一家人,一家人相见就无需那么多规矩了。”
陆昭闻言,眸中虽笑意盈盈,但眸光却深了几分,“大哥如此说,小妹就放心了。大哥刚才说,小妹和大哥是一家人,那有些事大哥也自然不会瞒我咯?”
裴焕脸上的笑敛去,他慎重问道:“什么事啊?”
陆昭也不绕弯子,她大大方方问了出来,“大哥,裴嗣音和夫君是亲兄妹,他们二人之间怎么会互相喜欢呢?”
亲兄妹?陆昭身为裴子衿的妻子,裴子衿没告诉她实情?
裴焕心下疑惑,但陆昭毕竟是裴子衿的结发妻子,裴焕以为,裴子衿能娶他必是信任她的,于是口直心快的裴焕还是向陆昭坦诚道:“弟妹,其实我和裴子衿并非亲兄弟,但我和裴嗣音却是亲兄妹。”
裴焕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敲门声响起。
“夫人,该喝汤药午睡了。”
外面传来一个婢子娇嫩的声音。
自陆昭嫁到督主府后,每日中午都会有喝汤药午睡的习惯。
这汤药多是鸡汤或肉汤炖成,里面加了许多补身子助眠的药材。
这汤药陆昭一日要喝中晚两次,且不能间断,若断一次,她就会睡眠不好,噩梦连连,食欲不振,也会莫名的心慌意乱。
陆昭在陆府时,身子一向很好,可自从嫁进督主府,她的身体就变得羸弱。
陆昭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重病,于是也请过大量的郎中大夫来为她看病,但看过的人都说,她只是单纯的体虚身弱。
裴子衿听闻此事,便派人日日给她炖汤,一天两次,从不间断,陆昭也知这是裴子衿的一番好意,她不忍辜负,所以日日准时准点喝下。
陆昭嘴角一弯,笑意温和,“拿进来吧!”
吱呀——!
门开后又合拢的声音传入陆昭和裴焕的耳中,一个身穿素衣的丫鬟端着托盘走到陆昭身前,她蹲下身将托盘放到矮几上后,才将白玉汤盅和调羹拿起,一道放入矮几上。
丫鬟拿起托盘站起身后朝陆昭和裴焕各行一礼,便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裴焕话锋一转,关心道:“方才听下人说这是汤药,弟妹可是身子不适啊?”
陆昭将汤盅上的盏盖打开,一股香味扑面而来。
陆昭拿起调羹放入汤盅里,她搅动着那碗里的汤汁,飘出的热气在空中散开。
陆昭微微点头,“是啊,小妹体虚身弱,所以需要这汤药日日滋补。”
陆昭舀了一勺汤吹冷后,放入嘴中,鸡汤鲜美,不油不腻,里面虽放了药材,可完全喝不出药材的味道。
陆昭心里一想到裴子衿这么爱她,她面上的笑容就更加灿烂,“大哥,你刚才说的话我懂了,那也就是说嗣音和夫君不是亲兄妹咯?”
裴焕直言不讳,“是!”
陆昭一喝汤药就会犯困,她也没有心情再与裴焕絮叨此事。
反正裴嗣音已经嫁给他哥哥,而自己也如愿嫁给了裴子衿,现如今,她在督主府生活的很好,裴子衿对她很好,陆昭也很知足。
“无妨了,如今,嗣音嫁给了我哥哥,我与嗣音既是姐妹也是妯娌,既然都嫁了人,那往事就可以随风而去了。我和嗣音依旧是姐妹也是亲人。”
陆昭说着,只觉困意涌上心头,陆昭站起身,“大哥,我有些困了,就先失陪了。大哥回了督主府可千万别客气,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又或是缺什么只管与宫音说亦或与我说都一样。”
裴焕看着陆昭如此客气,便起身对着陆昭行了一礼,“弟妹客气了,我这几日在督主府,下人伺候我伺候的很周全,我没什么缺的。只是弟妹既是困了,那就先回去歇息吧!我们改日再聊也是一样。”
陆昭微微点头,“好,那我就回房了。”
陆昭语毕,对着裴焕行了一礼,裴焕也对着陆昭回了一礼后,陆昭转身离去。
陆昭刚走,宫音推门而入,他对着裴焕行了一礼,语气平和的提醒道:“公子,督主并不信夫人,所以若夫人下次还找公子闲聊,公子可千万别再多言了。”
经宫音一提醒,裴焕瞬间明白了,难怪裴子衿没有告诉陆昭他和裴嗣音的关系,原来是不信任她啊!
那裴子衿娶陆昭,难不成也是被迫的?
裴焕没再往下猜测,他只应道:“好,我知道了!”
宫音行了一礼,才转身退了出去。
益州是个贫穷落后的地方,此地地势偏僻,荒地居多。
刚入十一月的天,空中已下起了密密麻麻的大雪,漫天飘雪,纷纷扬扬。
营帐里,铁盆里的黑炭被火烧的嘎吱作响。
谢姝把虎皮制成的毯子垫在地上,她坐在毯子上伸出白嫩光滑的手,她一边烤着炭火一边对着一旁坐在椅子上细细品茶的江秋羽问道:“江秋羽,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啊?”
江秋羽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他温声安抚道:“谢姑娘,我知道你每日和这群披甲奴待在一起,心里发怵。但你别怕,今晚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
江秋羽话音刚落,营帐前遮挡风雪的厚毡被掀起,虞暥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虞暥将饭菜放于桌面,三菜一汤,有荤有素。
虞暥小声询问道:“你们想逃出去是吗?我可以帮你们。”
一向警惕的江秋羽心生怀疑,“你为何要帮我们?”
虞暥眸光微沉,他一字一句,言辞灼灼,“因为,我要你们帮我带一封信给虞朝皇后——虞酒卿!”
“虞酒卿?”江秋羽大惊,“她不是跳楼死了吗?”
景元四十年,虞朝沦陷,而虞酒卿让知燕代替自己跳楼,这一跳成就了虞酒卿为国而死,以身许国的佳话,此事震惊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虞暥也不想和江秋羽多做解释说虞酒卿还活着的事实,他只说道:“凤泽帝因虞酒卿跳楼而伤心过度,一病几日都不见好转。后来宫中太监要为凤泽帝选妃冲喜,凤泽帝在选妃那日遇到了一位和虞酒卿长相气质一模一样的女子,便封她做了皇后,还给她赐名虞酒卿。”
谢姝闻言,不禁蹙眉为虞酒卿打抱不平,“这凤泽帝还真不是个东西,人都死了,装什么深情?”
江秋羽知道他和谢姝如今的处境,身处狼窝,为了自保,江秋羽也不得不松口,“可以,我可以帮你去给虞酒卿送信,但前提是,我们得先出去。”
虞暥一口应下,“可以!”虞暥直言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岑靖,否则当你第一次见到我听到我名字时,你不会认不出我是谁。”
江秋羽疑惑道:“所以你是?”
“我叫虞暥,字暥平!”
虞姓乃前朝国姓,除了前朝皇室中人,虞朝内无人再敢姓虞。
江秋羽曾听哥哥江清尘说过,虞国的三皇子名虞暥。
江秋羽惊诧万分,“你是虞国三皇子——虞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