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瞅了瞅厉明枝惨白的脸,求救般地望着商时初。
商时初啧了一声,冲他翻了个白眼:“哭丧着脸干什么,本王不是在这儿嘛,还能让她一个小丫头出事?”
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语气十分嫌弃地对尔风道:“你也别在这里闲着,赶紧给本王磨墨。”
“哦哦,好。”
寅时刚到,天色尚未分明,他们已经进到某处镇子了,尔风将商时初给的单子仔细揣好,带着景莘几人匆匆离开了。
下一刻,趁着四下无人时,商时初把厉明枝扶起来,屏息凝神,右手轻轻覆在她的背上,微微阖眸。
“以吾之魂,合天地万物;以吾之息,渡卿之命。”
如旭日灿金的光凝聚在他的掌心,在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金色的光从厉明枝的脊背扩散,直到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这层金光里。
商时初的双眸渐渐漫上一丝暗金色的光,手腕反转,变掌为指轻轻点在厉明枝头顶百会穴。
刹那,金光碎裂,化为一条条丝带状的线,又渐渐形成一个黄豆大小的光点,缓缓地隐入厉明枝的心口。
做完这一切,商时初登时松了口气,他重新把狐裘盖在厉明枝的身上,坐在一旁,端起茶杯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并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尽数被隐藏在厉明枝衣服下的琉璃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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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州,某处客栈内。
几日前,商越被他的亲卫从济城救走,后面不知为何他突然发起了高热,连续两日未退,水米不进。
入了梁州境内,商越更是梦魇不止,无奈之下,他的亲卫只好带他藏身在这处不起眼的客栈中。
“殿下……殿下……”
“殿下快走!”
“……活着……一定要活着啊殿下。”
时而温暖,时而温柔,时而凄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一遍遍回荡着。
无边无际的黑暗将商越裹挟,身体上的疼痛在此刻分外明显。
一道道,一箭箭交织叠加,似乎要把他整个人都撕裂开。
济城的一幕幕似走马观花般在他面前一一掠过,商越神情惶然,那双眸子里麻木又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呆在这处黑暗中有多久了,一日?两日?还是一个月?
商越之记得,忽有一日,他被黑暗困住,无边的黑暗把他带回到那个血流漂橹,尸横遍野,令他痛入骨髓的济城,他眸子里的所有光彩在这样的黑暗中被肆意吞噬,一遍又一遍。
恍惚间,眼前的一切突然扭曲,他看到面前的黑暗突然有了颜色,有了画面,还有清晰的欢声笑语从眼前的画面里传出来。
是他带着人们守住济城的那一夜,他们特意燃放一种名叫‘冲蕊花’的爆竹,济城郡守曾与他说过,这种烟花往往都是打了胜仗才会燃放的。
是啊,他们明明赢了的。
明明那一晚,瑞雪覆满城,天地间都是干净的。
泪水从商越的眼角滑落。
眼前画面反转,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身体千疮百孔的人……有周燮,有花魁姑娘,有郡守,有妇孺老弱……
“瞧瞧,多么凄惨的画面啊。”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在商越被黑暗困住的第一日,这个平淡悲悯又隐隐掺杂着诡谲的声音就出现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商越,呵呵天道眷顾的…气运之子?”那个声音在嘲讽他,“身为天道的气运之子,竟然护不住一城百姓。”
“你可真没用啊商越。”
“既如此,不如将你这身气运交给我,如何?”
商越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这个动作他似乎已经做了千百遍,所以才显得分外麻木。
那声音似乎生气了,冷哼了一声,蓦地消失不见。
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日落了。
守在床榻边的亲卫听见动静,连忙站起来,一脸惊喜地看着商越:“您终于醒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