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周燮双目赤红,死死地将他护在身下,“要、要活着…走出去……”
商越嘴唇微张,他无助地抬手按着周燮的胸口,他想呼救,想要有人来救救周燮。
可……
谁也不能来救他们了。
铺天盖地的箭雨就像昨夜的漫天大雪,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射成了筛子。
鲜血覆盖了一层又一层,每个人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
商越看见前几日还并肩作战的士兵们为了挡住他的身影,被射穿在他身侧;他还看见杨老太爷的那个鲜衣怒马说要追随他的孙儿倒在了距离城门不足六尺的地方;而那个砸了焦尾琴的花魁姑娘身上被射了数十道利箭,却拼着最后一口气朝他们这边爬,最后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周燮逐渐僵硬的身体,死在了数十丈之外的地方,死不瞑目……
他们不明白啊,明明、明明已经打赢了不是吗?明明胜利的曙光已经照在他们身上了…不是吗?明明…他们已经很努力的活下去了!
为什么……还会难逃一死?!
商越也不明白,他只能费力地将眼睛撑到最大。
不知过了多久,烟尘散尽,他被人从周燮冰冷的尸体下挖出来,借着满城百姓和士兵尸首的掩护偷偷逃出了济城。
在逃出去的前一刻,昏昏沉沉间,商越看见济城上空有诡异的紫光亮起,一息间,满城百姓的尸身上似乎有雾气氤氲升腾,全部冲着一处聚集,而后被紫光吞没。
城门处隶属于衮州的兵甲分成两列,自其间走出一道与这人间惨象格格不入的锦绣袍服。
他们称呼他为: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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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宴踏入济城后,冷眼瞧着满城百姓的尸首,轻蔑地瞥了一眼。
“看来那个叫上玄的人所言非虚,此时攻城果然不费一兵一卒。”他转身看着身后的副将,冷声问道,“人找到了吗?”
副将摇了摇头:“并没有皇长子的尸首。”
“竟然还是让他逃了。”商宴轻叹一声,嘴角衔着一丝笑,语气却满是遗憾。
“我始终不明白。”
他拔出腰间的匕首,走到周燮的尸身旁,抬脚踢了踢,然后他俯身,狠狠地一刀一刀地捅着周燮本就千疮百孔的尸身:“皇长兄为何能如此得人心呢?哪怕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命拼死护着他。”
“不过,没关系。”
他起身,朝身侧的士兵招了招手:“该是我的,总归还是我的。”
那士兵走上前,单膝跪在地上,将手中提着的包裹打开…那里面,赫然是北漓那个虎背熊腰的将军的头颅!
“二殿下,那些撤退的北漓大军已经被我们的人和才赶到的云州军合力歼灭,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留下了几个俘虏,也让他们改了口径。”
商宴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地说道:“哦?你是怎么教他们的?说来听听。”
士兵顿了顿,看着周燮的眼神闪过一丝不忍,在商宴的目光飘过来的瞬间便快速敛眸:“属下已经吩咐他们,等回到上京见到陛下,就说北漓围困济城的时候,大殿下弃满城百姓不顾匆匆逃离,是二殿下在奉旨回京的路上闻讯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济城数十万百姓包括郡守在内皆被屠戮殆尽,无一活口。”
“哈哈哈,好。”商宴大笑着,他指着那颗头颅,“把这颗头保存好,等回去还要让父皇过目呢。”
“是。”
吩咐完这些事情,商宴望着生灵涂炭,血海尸山的济城微微一笑。
此刻,残阳如血,丝丝缕缕的光落在他的身上,把他映衬成了一个浑身沾满鲜血的恶魔。
“可皇长子已经逃出去了,定会比我们先一步赶回上京,若是皇长子向陛下说起济城的事,二殿下,属下担心……”
“担心什么?”商宴不紧不慢地斜了他一眼,“皇长兄他开不了这个口了,毕竟宫中有个人一直在等着他呢……呵呵。”
说到此处,他双眸亮的瘆人,低眸仔细擦拭着匕首,稍时,匕首已经被他擦拭干净,匕身雪亮,寒光凛冽。
匕首入鞘,商宴遥遥望着上京城的方向。
“父皇想封我为王,想绝了我争位的心思,呵呵,好啊,那就休怪我毁了他一心培养的天之骄子!”
他想起那夜入梦时,那个自称上玄的人与他说的那些话,眼神愈发狠厉。
这一切本就是他的!
在所有人尚未注意的时候,弥留在济城上空的紫光自吸收了满城百姓身上的雾气后,颜色愈发的深了,逐渐从淡紫转为深紫,而现在紫光的四周已经隐隐发黑。
诡谲的闷笑声在紫光遍布的云层间响起,可这方寸苍穹之下的商宴等人,却丝毫未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