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人热情的围住了自家二爷,连地位最卑贱的奴仆都挺起了胸膛站在外围,神色倨傲,像是御林军一样站得笔直,好像再说: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老爷今日要访仙,就必须经过我一关。
紧张的高家子嗣在二爷的一句“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后,渐渐放松下来。
高二爷还念着他们这个家,太好了,高家从此要飞黄腾达了。
而外围,空地上已经架起了仙师给的大锅,从未见过的仙木和诡异的幽蓝火焰在熊熊燃烧,巨大的龙躯被切成大块送入锅釜之内。
龙肉啊!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龙肉啊!
高仙师现在要和全镇子的人分着吃!
舞狮队和舞龙队立马换装,围绕着香喷喷的大锅表演,以求在仙师前混个眼缘。
说书人、卖糖画的、打铁花的.....统统摆出了过年的架势。
.......
太阳渐渐落向山头,香气愈发浓郁,香飘十里。
山中野兽现身,天上飞鸟徘徊不愿离去。
也不全是美好的,龙血的腥臭异常,高仙师大手一挥,将一部分龙血倒入了清河之中,霎时间,整条河流升腾起一股难闻的血腥味,但亏得如此,潜藏河底的鱼儿纷纷冒头,甚至有下游大鱼逆流而上来此。
老百姓可看不得这场面,当场抓了十几条大鱼,另开小灶炖煮......
当你弱小的时候,连出现都是错误。
钟鸣随意找了块地方,放磨镜砖的那个篮子失去了“宠爱”,现在是磨刀的专场。
虽说清流仙师对于厨师们试图用凡兵切开龙肉的想法摆出了一副看戏的态度,但是大厨们的热情没有丝毫消退。
既然仙师请我们吃肉,那起码他觉得凡人牙齿咬得动龙肉,我这家宝刀切不开生的,还切不开炖好的吗?
好几家人拉扯着钟鸣,豪宅大户的厨子们都铆足了精神,自己磨完请钟鸣磨,怎么磨都觉得差点意思。
金发财是唯一对钟鸣大呼小叫的“低等人”,他可没那么多顾忌,镇民们捕的大鱼、捉的野兽,老屠户抡起斩骨刀就噼里啪啦一阵折腾,砍累了就把刀丢给钟鸣,自己掏出尖刀切一会儿肉。
......
侧面,“官方”画师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把仙师、龙尸、大锅、各家大户和一户侯都放进画框,完美的避开了那些贱民。
这可是要载入地方志的大事件,得用上十二分的真功夫。
钟鸣的奋力磨刀就被框进去了半个身子,看上去像是坐在凳子上和画框外的某人热情的谈论着什么,金发财和高家大厨已在画框之外。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大家都若有若无的将目光瞥向高家人群,只要清流仙师开金口,所有人都会瞬间挤向那口大锅。
钟鸣卖力的干活,累了就深呼吸一口,龙肉的香气吸入腹中,整个人便精神一振,重新投入到“挣钱大计”中。
不知过了多久,钟鸣没有察觉到周围人墙的变化,直到高家宣布每个人都能分到肉所有人有序排队时,他才重新看向四周,人墙已经严严实实,风吹不进水泼不进。
没办法,钟鸣暂时先蹲在了外面,干些快乐的事情。
.....
一两,二两,三两......
钟鸣数银子数到手里握不下,足足三十两四钱的银子。
几个大户人家拍卖似的争抢优先磨刀,不惜加价到一个令人咂舌的程度。
钟鸣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刚才人一股脑儿涌走的时候,他一下就想明白了。
这是在仙师面前展示财力呢。
数钱真的是太快乐了!
不知为何,钟鸣总觉得好像对龙肉没有那么的......狂热?
突然间,一声惨叫如惊堂木拍砸下来,瞬间平息了喧闹。
大釜方向,红色的光彩绚烂夺目,数个圣洁的光球灵动的环绕着高二爷,只不过,其中一颗已浸染了污浊的血色。
“啊~~~啊!我的手臂,仙......仙师恕罪!”
“你可知错?”
妇人的尖叫声很快被强行捂住,孩子的哭闹也被按下,镇民们噤若寒蝉,大片大片的跪了下去,唯恐继续触怒仙师。
视线从人们上方穿过,在人群外的钟鸣终于看清楚了内部的情况。
最前方一人捂着手臂,上面划开了一个恐怖的大口子,鲜血疯狂的涌出,整条左臂顷刻流满鲜血。
饶是如此,他还是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断断续续的说道:“错.....错.....错错,仙师饶命。”
“错之于何处?”
“我.....我不应该少给小癞子一片肉。”那人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他乃是高家家丁,刚才正在为村民盛肉,轮到一位和他有些仇怨的乞丐,他故意少给了一些肉,
“重复一遍,我刚才对你说的话。”
“是.......仙师让我......给村民盛肉,每人.......三块肉,不得少一点,也不得多一点......老仆该死,老仆该死,这点小事都没做好。”老刘的声音颤抖,恐惧已经超越了痛苦。
这时候所有镇民才重新意识到,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个请全村吃饭的富家翁,而是一位屠龙者,一位仙人,一位杀他们如屠狗的“天老爷”。
钟鸣身子弯下去。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站着,但也只是微微的半蹲着身子,比跪着的人们略高一些,偷偷摸摸的看向高二爷。
’这就是仙人啊。‘他想着。
念头还没消散,人群中央,清流仙师蓦然一跃悬浮于空中,法袍鼓胀,一缕缕金丝飞出,法袍上的日月星辰的镌绣悉数消失,又在空中重构,化作一道金色长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