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经过前些时日,好不容易有点了解婆婆的脾气了,知道得凡事顺着她的心意来。
不然几个嘴巴子是少不了的,但这摔了脑壳的婆婆,又让她有些捉摸不透了,似乎少了些戾气,但又怕是一时没缓过神,她也不敢亲近。
想到进门没多久,自家婆婆的手段,柳氏一个哆嗦,一言不发地跟在若娘的身后。
看她穿着满是补丁,经过许多次浆洗,完全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旧棉袄,和家里说是怀了老许家老儿子,害喜。
天天琢磨要杀鸡吃肉补身子的冯丽娘,再看一眼耷拉着一双鞋跟都快磨平了的布鞋的老太太,心突然就有些酸。
她嫁进许家之前,爹娘就托人打听过,其实不打听也知道,许家村的这个老虔婆凶悍的不是一星半点。
把持着许老头,那是走哪身上都没有半个铜板,大女儿也嫁的远,听说那时候为了给老大凑赶考的银两,愣是把不情愿出门子的大姑子给嫁了。
现在更是压榨着老二老三做牛做马供老五读书,老四是个脑子不好的,整天不讲一句话,就跟着老二他们下地,柳氏想想小叔子,心里对婆婆的那点可怜又消散了些,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唯一值得称赞的,就是培养了一个好儿子许白前,也就是老大,十四岁就考上了秀才,又娶了教书先生家的闺女,一家子搬到镇上住去了。
听说夫妻俩生了个小闺女,但年前发烧了,老大一家就留在镇上照顾闺女了,团圆饭也没吃上。
这赶巧的,柳氏听二嫂周氏私下里嘀咕,怕是知道了老头子做的事,避风头去了。
自家相公总是说这大哥如何有出息,可亲娘昏迷了大半旬,又痴呆了这许久,竟一次都没有回来过,怕着其中也是有些故事,可她一个新嫁娘,也不好如何多打听。
看着面前慢悠悠走着的许云氏,总归是自己婆婆,快了两步,双手扶住了若娘的胳膊,声音更轻了些:“娘,天黑了,这路坑坑洼洼也不好走,我扶着您。”心里却是做好了被挨骂的准备的。
云若娘脚下略一停顿,没看她,也没甩开搭在胳膊上的手,就着她的动作继续往前走:“辛苦你了,柳氏。”音色苍老,带着些柳氏不懂的怅然与无奈。
柳氏听了这话,下意识手一抖,进门几个月,就属今天的婆婆最是温和,让她有些吓着了,若娘感受到胳膊上的细微抖动,没再说话。
她不是许云氏,自然不能再用她以前的那一套非骂既打的做派。
但也不能一下子做的太过,太没脾气了,拿捏这些人的方法跟她学着的拿捏下人的方法没有多大区别,她要去适应,去改变,老许家的这些人自然也不例外。
两人深一步浅一步,就着撒一地的银灰月光往回走,偶尔看到路面上亮晶晶的,柳氏就扶着她避开那些地方,水坑里的水映着月色,照着婆媳两人回家的路。
刚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的尖锐女声:“老二家的,怎么回事?你娘我说了今日有些难受,要喝鸡汤,怎么就做了这么些?”
“这米汤稀得都能拿来洗脸了,一个米粒都看不到,还有这是甚么呀?”
“这么硬的黑面馒头,你是想噎死谁啊?说,是不是老虔婆指使你害我和肚子里的孩子的?好呀,我说怎么这么个天不吭声,原来在这等着呢!好狠毒的心,我肚子里可是你们老许家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