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声音的方向找,转过墙角,就见到院子里的大机械在四头牛的推动下,正在那里欢快的砸着石头,地上都堆积起一堆石头粉。
见程风站在边上看了半天,罗三师傅笑道问:“少爷,怎么样,这是不是你要的样子?”
大少嘿嘿直笑:“师傅们对我的图纸是越来越熟悉了,这外观,这功能,就是我要的东西。 ”
“只是,少爷,咱们把这石头敲打成粉末有何用处?”
看着地上的那堆石粉,大少心想,石粉都出来了,要不就更进一步,反正捎带手的事,顺手烧一锅出来看看成不成。
“罗师傅,安排人去拉一筐粘土,小半筐铁矿石过来。”
罗三不知道要做什么,但多年形成的习惯,那就是听东家的话,东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少爷要粘土,矿石,那就去运。
粘土矿石很快运到,大少让把粘土平铺在地上晒半小时太阳。又让人把石粉铲开。这才把矿石倒进碎石机里,把铁矿石也碎成粉末。
半小时后,把干透的粘土过了称倒进碎石机里,又称了相同重量的石粉,十分之一份的矿石粉全倒进碎石机里。通过碎石机反复的把三种原料粉碎了十好几次。
并不是原料不够碎,而是大少为了三种原料混合的充分,完全是把碎石机当搅拌机来用。
反反复复碎了十余次,大少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让人把粉末送到琉璃车间去,目前也只有琉璃车间的炉子勉强可以一用。
大少开心的跟着抬筐的人走啦,临走还来了一句:“这碎石机很好,师傅们要多造,最少也须要几十台才行。”
铁匠师傅们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就这种只能把石头敲出粉末的机器,又没有啥用,有一台就够了,小东家竟然要几十台?
还是罗三理解深刻些:“大家莫要多想,少爷做的每件事都有其深意,咱们理解不了,问了也理解不了,照少爷说的做就对了。”
琉璃车间,吴正,刘永寿,陶三约也不知道送两筐粉末来作什么!见程风进来,刘永寿好奇的问:“少爷,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事做起来简单,说起来复杂,一时半会儿跟你们也说不清楚,你们就照我说的去做,等到东西做出来了,你就知道有啥用了。
永寿哥哥,抬那最大的坩埚过来,把这粉末倒坩埚里,盖上盖子,放炉火里去用最大火力烧十个小时后抬出来冷却,我明天早上过来看。”
初四早上,程风早早的就到了琉璃车间,看着放在旁边坩埚问:“里面是粉末还是成块的?”
琉璃车间三巨头齐齐摇头:“不知道。”
程风睁大双眼,好奇的问:“你们就没有好奇烧出来的是个啥?”
三人摇头:“不好奇,少爷没在,不知道能不能打开。”
“好吧,怪我没有交代清楚,我的错,现在你们可以打开看看了。”
吴正,刘永寿拿了条棍子,把坩埚盖子抬开,朝坩埚里看了看:“看不出来,颜色是灰色的,表面好像坑坑洼洼的。”
还坑坑洼洼的?大小心顿时凉了一半,急道:“用棍子扒拉扒拉,看看扒拉得动不!”
刘永寿用手里的棍子朝坩埚里一插,想试试是不是一块的,不想用力有些大,那棍子刚插进坩埚底,埚底顿时灰尘扑面。
“少爷,是粉末状的。”
一听是粉末状的,程风凉下去的心又热了起来:“找把铲子来,铲些出来我看看。”
吴正忙去找了把小铁铲递给刘永寿。程风忙出声提醒:“哥哥动作轻一些,别让那灰尘飘浮起来,呼吸到了对身体不好。”
刘永寿刚才也看见棍子刚下去就激起粉尘飞扬,所以接过铁铲后也是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
当程风看见铲出来的灰色粉末,已经回暖的心又升高了两度,从外观看,是水泥没错了。只要试用一下,就能肯定是不是了。
为了验证是不是水泥,大少马上让人去担来沙石,在琉璃车间的一处空地上铺设了一块地面。
等把表面平整后,程风对琉璃车间的人员说道:“大家不要踩到这地面上,三天后我过来查看结果。”
刘永寿听了,也怕有人误入,马上让人去抬了木板过来,把这块地隔开。
九月初四,程风午睡起来,去了老师家汇报工作:“老师,师母,咱们初七出发去登州,师母早些把家俬收拾收拾,能不带的就先放在这里,明年再来搬,东西初六装船 ,初七早上出发。”
宋氏夫人看看袁可立:“老爷不是去登州会董大人吗?怎么奴家也要去?莫非董家夫人也要去?”
袁可立也不解,自己没说要带夫人去啊,这小子搞什么鬼?
“虚谷,老师没说要你师母同去,听你这意思,你是想借这次会友赶老师走?”
程风笑道:“学生巴不得老师在这里住一辈子,怎么会舍得老师离开,只是有天意让老师北去,违令不得。
咱们去了登州,不一定有时间回来收拾,不如先收拾好了,到时也不耽误行程。而且师母说得也没错,董师伯到登州定也是带了家眷的。”
袁可立很好奇,看着程风问:“董公到登州游戏会友,怎会带家眷?”
程风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手指道:“这个时间,应该不算泄露天机,师伯不是专程到登州会友,而是去南京赴任,特意绕道路过登州。”
袁可立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去南京赴任?那岂不是被下放了?玄宰怎会愿意。”
程风一听,总算是知道老师后来为什么称病不去南京了,原来是认为去南京就是下放,还不如告老。
大少静了半分钟整理语言,然后开始给老师灌心灵鸡汤。
“老师,学生能说说南京吗?”
袁可立白了程风一眼:“你想说南京啥?”
“老师,南京可是大明的陪都,帮朝廷守着一半的天下。
那可是朝廷的大后方,北方乱,南方不一定乱,南方乱北方必定乱。
所以南京才是大明的定海神针。去南京任职,看着好像都是闲职。
实则不然,南京的每一个位置都很重要,不是朝廷信任的人,也不敢安排去南京。
南京稳则天下稳,南京乱则天下乱。南京乱了,整个大明都危险,所以南京很重要。
去南京任职,学生认为不是下放,而是重任。
像南京这种关系朝廷生死的大后方,只有朝廷信任的人朝廷才会安排去南京,帮朝廷守好大后方,更是一个忠臣的能力与信任的表现。”
宋氏觉得程风说得有理,就如老爷,自己在外做官,家里都得有可信的人守家是一个道理。
要不然怎么要让儿子袁枢守家而不是别人,还不是因为信任。
袁可立觉得程风有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来,总不能说南京不重要吧。这话题没法聊,只能转移话题:“你觉得你师伯会担任何职?”
“礼部尚书,不过师伯好像不喜欢,老师有机会也开导开导师伯,年纪大了,要平心静气的,另动不动的就辞官。
自己占着那个位置,总比被奸臣占去强。就算自己不开心,也比被奸臣占去祸害百姓好吧。
再说了,占着一个重要的闲散职位,没事就同老友喝喝茶,聊聊天,下下棋,多幸福的日子。”
这回袁可立听进去了:“就算你说得有理,这与你师母同去有何关系?”
“老师,这事不可说,学生会倒霉的。等时间到了,老师自然就知道了。反正咱们这是早做准备,准没错的。”
老两口对视一眼,眼睛里都是惊讶,宋氏笑道:“师母听你一回,明天就收拾。”
九月初五,801没有出海训练,而是停靠在龙眼湾码头,开始把存放了快一年,堆放了两仓库的各种规格玻璃璄,琉璃制品,琉璃窗,琉璃瓦装上船。
还有程风的大玩具和五万两白银也被搬上了船。
初六上午,程风专程去了琉璃车间查看了水泥地面的情况,在地面上走了几个来回。
又用锤子敲了一小块来锤碎后,只站起来告诉吴正:“把围着的木板都撤了吧,这地板可以踩啦。”其它什么也没说,就回家去了。
这到底是什么物什,是成了还是没成?少爷是一句没说,直接就走人,搞得吴正、刘永寿等人一头雾水。
中午,程风特意叫上姐姐跑回家去找母亲吃饭,与母亲说自己要陪老师去登州会友,时间大约四个月,春节前肯定回家。
程王氏抱着儿子叮嘱了的长时间,知道会带着桂英、月儿几个丫头同去,而且还有师母照顾,也就放下心来,只是把儿子冬季的衣服全都装进箱子里送到船上。
从家里出来,程风又去了盐厂见王赵氏,说明要带着王云,王彩兄妹去外面见世面。
要到春节前才回来,让赵姑姑放心。王赵氏自然不会反对,也只是把兄妹俩的衣物收拾好,然后就是叮嘱一番而已。
九月初七,青山堡所有有些职务的都来码头为袁军门送行。
程风带着月儿、木兰、妇好,马哲武、马晓云,王云,王彩,站在码头同大家告别。
程大龙把程风拉到旁边小声问:“哥儿,你出门后,如果真有逃民前来投奔,当如何处理?”
程风笑道:“今年冬季肯定会有人来,不管来多少,都留下来,直接告诉他们,咱们在外面有座大岛,一年三熟,去了不会再饿饭。
愿意去的包接送,包吃住,不愿意的就算了,只要人有两千就通知宋玉成来接人就行。”
程大龙点点头:“行,这俺就知道咋办了。”
上午九点,升龙号侦查艇前出传信,提前赶往登州府,通知环球商行登州掌柜朱恒安,提前准备接待事宜。
古晋号侦探艇开路,3005号旧港号,801霍去病号离开龙眼湾,向北直行十里,转向西北,直奔登州府。
袁可立还是第一次坐新型舰船,三千料大福船也宽,可甲板不如这新式船平直,而且大福船帆面宽大,很是影响视野。
而这新式船因为用的是飞翼帆,占据的甲板空间小,整个甲板清爽干净,遮挡视线小,坐着极为舒服。
早就听说这船跑得奇快,是福船的好几倍,以前没上船,体会不到,今天体验,果然是惊人。
袁可立都不愿相信,这船是自己学生设计的,看着站自己旁边的小人儿,更是对那启蒙夫子向往不已。
舰船一路狂奔,下午四点就到达宁海州养马岛。远远的看见养马岛,程风对袁可立道:“老师,前面就是宁海州养马岛,最多还有三小时就到登州了。”
袁可立还没有好好的体验到高速的快乐,就听见到船都到宁海州了,真是感叹不已:“老夫记得去的时候,咱们可是足足的走了两天,没想到这船如此快速,一天不到就到了。”
程风指着前面引领的侦查艇道:“和前面的侦察艇比起来,咱们这船也算龟速了。咱们走一天的路程,让侦探艇放开跑,能跑个来回。”
“那小船早听沈老头说过,向飞一样快,只是为师年纪大了,没了胆量去体验飞的感觉。”
下午六时许,登州府北城码头便出现在眼前,袁可立背负双手立于船头,凝望着这座自己为之奋斗了三年的城市。
离开了一年多,再次归来时,心里依然是百感交集。
离港五里,开始降帆减速,舰船慢慢靠近码头。袁可立负手而立,如将军立马,威风凛凛。
登州海面出现飞翼帆,惊动了一位正在登州水营旁的酒楼吃饭的壮汉,他看着那眼熟的风帆,陷入了沉思。
良久,壮汉放下碗筷下了酒楼,打马就朝码头而去。
到达码头时,码头上早有十辆马车等待,看来也是等待那两艘怪船。
壮汉没有理会码头上的其他人。只是独自站在码头,呆呆的看着远处的帆,海上的帆越来越近,那熟悉感扑面而来。
壮汉已经可以肯定,这船必然与南关城帮助自己的那支船队有关。
等到船只靠近码头,壮汉看清了船头熟悉的身影,真正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哪,是袁军门,原来是袁军门救了俺。”
壮汉呆呆的站在码头上,等待那条奇怪的船靠岸后,船上开始有人下船。旁边队伍中有一中年人走出人群,快步跑向栈桥。
壮汉目不转睛的紧盯着船头那个伟岸的身影,直到身影在甲板上消失不见,又从栈桥上再次出现。
壮汉眼里除了那熟悉的身影,已经看不到其他的人。看着身影走下栈桥,朝自己走来,壮汉有些激动。
在身影距离自己不足二十步时,壮汉一个优美的滑跪冲了出去。
只一瞬间,码头上顿时响起了,噌噌噌的拔刀声,狗贼大胆的怒吼声。
船舶慢慢靠岸停稳,放下舷梯,护卫们率先走向栈桥,随后袁可立在前,程风被师母宋氏牵着,跟在袁可立后面,左右五名老卒护着走下栈桥。
一行人刚踏上码头,早在码头等待的朱掌柜远远的便行礼:“草民朱恒安拜见袁老大人,老夫人,少东家。”
程风笑笑:“朱掌柜免礼,马车可准备好啦?”
朱恒安道:“早已准备好,就在前面,老大人,老夫人,小东家请移步。”
程风笑道:“谢谢朱掌柜,请前面带路。”
朱恒安带着众人朝马车停放处走去,眼看着就要走到马车前,不曾想从旁边窜出一个人影,身形一矮,扑向袁军门。
朱恒安大惊,高喊一声:“狗贼大胆。”
程风两辈子也没有经历过刺杀,脑袋里压根就没有这根弦,看见一个人突然向自己这边扑来,脑袋里首先想到的是,妈呀,这是遇见碰瓷的了。
然而大少的脑袋反应迟钝,袁可立身边的老卒们反应可一点也不迟钝。
只听得噌噌噌的拔刀声起,五个老兵已经拔刀向前围了个半圆,把袁可立挡在身后。
老卒的防御队形都行成了,年轻的小护卫们才想起来拔刀,把程风等人围在中间。
单看年轻小护卫的动作,似乎也不慢,但和那五个老卒比起来,慢的都不是一拍两拍了。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程风脑袋里也没想过会有人刺杀这种事。
众护卫正严阵以待,那扑过来的身形已经停了下来,正正的跪在距离袁可立十步之外的地方,一头磕到地上,放声大喊:“下官张盘,拜见袁军门。”
袁可立听见对方自报家门,便轻轻扒开前面的老卒轻声道:“来人把头抬起来。”
壮汉抬起头来,袁可立一看笑了:“还真是你张盘,别跪着了,起来吧,老夫如今只是百姓,不是你的军门了。”
程风一听对方是张盘,有些好奇,上次在南关城外也没见着个真人,就想上去看看,真人长什么样子。可惜手被师母死死的拽住,根本去不了。
张盘起身,拱手答道:“谢军门。”
“你小子不好好的在辽东守城,怎么到登州来了?”
张盘道:“下官是得武巡抚令,回登州等待接受朝廷特使核查军功,今日在水营酒楼吃饭,看见军门所乘之船的船帆。
觉得眼熟,便过来查看,不想竟在这里遇见了军门,故特过来拜见。”
“原来如此。”袁可立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军功是这么难申报的吗?都半年了还没有审核完?”
张盘抬头:“军门这是?”
袁可立无奈,知道程风这小子喜欢热闹,只好对张盘说道:“这是老夫的学生,程风程知秋。”
“虚谷,过来拜见张将军。”
“是,老师。”程风大喜,总算是可以上前看看张盘长啥样了,也不枉自己冒着挨骂的风险,插了这嘴。
忙屁颠屁颠的跑上前,便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壮汉,身材魁梧,长发短须,很是英武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