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裹挟砂石飞走,目及之处不见活物。
周遭一片昏黄颓败之意,此处是仙界太虚境界外——混沌荒原。
“阿食,方向不对。”一形销骨立的女子伏在一只龙首豹身蛇尾的巨兽背上,一身破烂的深色绢布包裹住身体,双手紧紧攥着巨兽鬃毛,声音嘶哑,外形分辨不出年岁几何。
“今日这风忒大,我看不清。”巨兽抠图人言,是少年音。
“偏西南了。”女子笃定回答。
巨兽调整方向,继续艰难在风暴中前行,一人一兽艰难前行了许久,忽而巨兽停下脚步。
百米外的虚空中有一处大洞,如天边撕裂的口子,周遭风沙被尽数吸进洞中。
女子感到风速更急促了,问道:“阿食,到了?”
“听你的准没错。”巨兽将身体伏得更低,缓缓向大洞靠近,风速太快,很容易被洞口吸进去。
女子双手攥得更紧。
又匍匐前进了许久,女子已是满头大汗,巨兽喘息急速,也是累得够呛。
到了洞口处,巨兽尾巴陡然增长,将女子紧紧圈住,缓缓推向洞口边缘处,巨兽以身为锚,兽身变大,重重定在原地。
女子从怀中掏出一尊小鼎,打开盖子,里头是一团黑色泥巴。
她简单结了个印,黑色泥巴从鼎中飞出,直飞到洞口处,像是燕子筑巢一样糊了上去。
瞬间黑色泥巴变大,将洞口补小了一些。
女子手持的鼎中竟然慢慢又长出些许泥土,不过颜色却是金色。
女子周身泛起浅浅金光,随即又消失不见。
巨兽将女子拉回背上。
“了了,回去吧。”
女子侧头听了听洞口呼啸的风,枯槁凹陷的脸颊上一双瞳仁灰败无光,竟然是个瞎子。
“走吧。”她似乎很留恋,语气又是平淡。
一人一兽原路返回,一路不停走了几日,直到一处破败庙堂前。
庙堂大体都是泥砖构造,风沙侵蚀下只剩几处残墙体。
阿食驮着了了进去,踏入院子刹那,风沙停止,自地下升起一道光墙,将破庙包裹其间,破庙消失于烈风之中。
了了站在院中,周身泛起暖融融的金光,渐渐飘散向四周,包裹破庙的结界肉眼可见地加强了一分。
阿食跺了跺前足,一阵烟气后化形为人,十几岁少年模样,不过同了了一样,瘦得脱相且面色青灰。
阿食扶着了了,两人走进院里唯一的屋子。
屋里一片漆黑,两人却走得熟练,直到一团蒲团前,了了佝偻着跪下,阿食静默一旁。
了了虔诚三拜,眼前陡然金光大盛,屋内被照得通透,阿食看向金光来源处,浮空的神龛后,数以千计牌位上下浮动,有些金光包裹,有些灰暗无光。
仔细看去,竟全是仙界数万年来在混沌荒原战死的神仙牌位。
“忘兮神尊,事情已了。”了了语气平缓。
一块灰暗的牌位渐渐泛起金光,牌位上名字渐渐显现出来:“太阴忘兮神尊”。
牌位飞至了了面前,一位清气冲霄、妍华庄重的女子身形出现,她面色慈和。
“心愿已了,我自如归,孩子,辛苦你了。”话音方落,神消道散,化作点点如她本人一般清灵的光点冲向天际,原本昏黄的天竟清明了许多。
了了不见有任何表情,麻木如死人一般。
她挥了挥手,道“下一个。”
阿食随手一挥,又一块灰暗的牌位飘到眼前。
“西海水祈仙君。”阿食念出名字。
了了身形一顿几乎要摔倒,阿食连忙扶住她。
“了了!”
了了定了定神,推开阿食的手,整理了一番仪容,将散落的头发竖起,看上去坚挺了不少,不过面色悲戚,身形瘦弱佝偻又双目失明,阿食看得心疼,却只是咬咬牙任她跪下。
西海,是了了的师门。
“水祈叔叔。”她语调怆然,郑重拜倒。
西海水祈仙君,原是西海水君疏清的同门师弟,自忘虚书院出师后跟随疏清赴西海上任。
阿食印象中,水祈仙君性情疏阔又心思狡黠,对了了的疼爱不亚于疏清。
了了少时性子有些娇蛮,一次同北海水君长子落方打赌谁胆子更大,输的人要给对方自己最贵重的东西。
两个半大孩子趁守卫不备偷溜到四海禁地归墟之眼,为了证明自己胆子大,两人都是奋力往归墟之眼游。
眼看快进入归墟之眼,落方脑海里反复回响父君教诲:“那归墟之眼连通归墟和忘川,去者有来无回,你万不可到那处去,你若有一丝歪心思,小心为父我扒光你的龙鳞!”
落方心下忐忑,看了了仍然在前面奋力游,小脸儿一红,偷偷溜了。
了了一心想赢,没注意落方早已落荒而逃。
游到阵眼,差点被阵眼的巨大吸力吸进去,幸好巡逻守卫及时发现,几乎撑断了两根虾须才将了了拉了回来,当即捆了这小魔星送回西海。
了了被师尊罚了三十戒鞭,无人敢拦。
不想她伤势刚好,解了禁足,水祈二话不说拉着了了就去了北海,直言:“他北海怎可言而无信戏耍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