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无情地击打着他的头盔,每一滴雨水都像是时间的碎片,他试图拼凑出那一天的真相,但是消失的记忆就像退潮带走的漂流瓶。
大雨模糊的视线中他没有看到记忆的漂流瓶,但是看到在路口埋伏的警察蜀黍。
“我冤呀。”
“冤个……这么大雨骑这么快,你不要命了?”
警察蜀黍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超速,罚款200,记6分。”
凌子宵的身份证与驾驶证在警察蜀黍的手中翻阅,看了一眼凌子宵的车牌,确认无误后,目光天空中积卷成山脉般的乌云里徘徊。
“雨太大了,骑车太危险,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凌子宵本想拒绝,但警察蜀黍已经将他的杜卡迪扣押。他无奈地点了点头,车门关闭的瞬间,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凌子宵,我们又见面了。”
警察蜀黍的声音随意,却让凌子宵心头一惊。
凌子宵在副驾驶座上打量着这位警察,除了那身制服,他的记忆里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线索。
“对了,之前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张明哲。”
“我们之前见过吗?”凌子宵疑惑地问道。
“见过。一个月之前就在这里,也是刚刚那个路口,也是我拦截的你的车。不过那会是在是对向车道。虽然咱们城市不禁摩,但是也不能违规驾驶。对了,你要去哪儿?”
凌子宵面不改色的将手机导航递了过去,心中却掀起了波澜。
“一个月之前吗?哦,应该是是5月31日吧。”凌子宵装作突然想起的样子,他的演技很好。
“记性真好。”张警官赞叹道,“那天刚好是我老婆的生日,要不是你,我早就下班了。”
“那会我还怀疑你磕了……拉去医院做体检,闹嚷嚷了半天。”
凌子宵的记忆如同被抹去的黑板,一片空白。他试图在张警官的话语中寻找线索,却只感到更加迷茫。并且越听越模糊,首先他不记得5月31日的发生的任何事情,也不记得被这位张警官带去了医院。
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故事讲述了凌子宵被偷走的一天,有种异样的违和感。
凌子宵在怀疑中揣测,表情快速变化。
“张警官,我记起来了,那真是一个误会。”凌子宵随后话语一转:“对了,当时还有一位警官,他姓啥来着?”
猛的急刹车,路灯闪烁成了红灯,差点把凌子宵甩飞出去。
“你在些说什么?”张警官声音很大,像是对凌子宵语气中试探内容的反抗,又像是对凌子宵不记事的无奈,捉摸不透。
“只有我一个人。那天雨很大,交通事故很多,只有我一个人陪你去的医院。”
警车里面的气氛突然变冷。
张警官的话与心理医生刘医生的叙述不谋而合,这位交警确实见过他,也确实带他去过医院。并且6月2日的日记中也有对医院消毒水气味的相关描述。凌子宵的心中开始冷静地分析。
“记错了。”凌子宵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关于那消失的5月31日,凌子宵已经通过手机查找搜索记录、付款记录、聊天记录等众多已知手段可以查到记录信息渠道方式,但是诡异的是,他查不到5月31日那天的留下的任何痕迹,信息跟他的记忆一样就好似被某种恐怖存在给Delete了。
在现代社会,特别是在智能移动终端出现之后,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早就被闪存芯片所记录,其实本质上没有改变,不过只是材质从石头、竹签、纸页变成了硅。唯一迥然不同的是,是互联网与存储方式、云服务概念的出现,让巨量的信息具备了压缩的本领。
日常的生活琐碎都可以在互联网上留下记录,变成数据库中一行数据或者是一则日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标记日期的付款记录、搜索记录、聊天记录等就是现代社会中人的存活证明。
凌子宵无法理解究竟是一种什么力量可以让信息。
无法搜索,无法查询,无法溯源……
他的生活,似乎在2024年5月31日那24小时被无情地404了。
张警官熟练的手波汽车,无名指上有戒指留下的晒印。可能是因为在今天是在执行公务,所以没有佩戴婚戒。
手动挡的老桑塔,顿挫昂扬的发动机。即使在大雨中,凌子宵感觉坐在上面依旧四平八稳,不由感叹张警官的车技真的很好,就跟他严厉但是善良的心肠一样好。
“对了,张警官,你还记得我当时嚷嚷了一些什么?”凌子宵试探性地询问,“最近脑子有点乱,有点想不起来了。”
挂挡、超车、转向,动作行云流水。
“你还别说,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抱着自己的头盔,然后说自己的头不见了的。”
嘶……
凌子宵猛然望向后视镜,微卷的刘海,白皙微红的青年脸庞,鼻窦微微张合。他盯着后视镜中的自己,后视镜的自己也在盯着他,仿佛在寻找着那个消失的头颅。
“头不见了……”凌子宵喃喃自语,他的声音在警车内回荡,带着一丝迷茫和恐惧。
张警官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同情:“小伙子,你当时可能是受到了惊吓,或者是太累了。人有时候会因为压力说出一些奇怪的话。”
凌子宵没有回答,他的思绪飘回到了那个空白的5月31日。
如果那天他的记忆真的被删除了,那么他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头不见了,这是什么意思?是比喻,还是真的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需要更多的线索,更多的证据,来拼凑出那一天的真相。
“张警官,你还记得那天我有没有提到其他的事情?任何小事都可能对我很重要。”凌子宵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张警官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其他的我就记不太清楚了,毕竟那天很忙,而且……”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接下来的话,“而且,你当时的状态确实不太好,我看你那么坚持,就带你去医院做了检查。”
凌子宵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尽管他不记得那天的事情,但张警官的关心和帮助让他感到一丝安慰。
警车缓缓驶入老旧但是依旧热闹的汽修厂,凌子宵的目的地到了。
他下了车,站在雨中,看着张警官的车渐渐远去,心中充满了对31日那天的困惑。
他抬头望向天空,大雨依旧如注,试图在掩盖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猛男汽修店的门口,凌子宵一眼就找到了他的御用小黄毛。
姓王的小黄毛正用扳手在旋转着一辆复古街车的齿轮,背对着凌子宵。吊儿郎当地把白色红塔山叼在嘴上,没有点燃,哼着曲子,十分悠闲。
有一种讨打的气质。
打火机火苗点燃香烟。
“王总,这么大的雨生意也这么好,看来最近发财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子做生意管你屁事。不过老子最近的确是小赚了一笔。”
黄毛以为是他的学徒点的,但是下一刻抬起头与凌子宵四目相对,突然打了一个哆嗦。
“凌哥……”
黄毛急忙站了起来,估计是下意识想在身上抹下手上的机油,但是忘记了手上还拿着扳手,于是一扳手就砸在勒巴骨上,这力道最起码也是一个轻微骨裂。
疼疼疼……
凌子宵都觉得疼。
但是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小黄毛眼神里的慌乱与胆怯。
果不其然,看来5月31日自己来猛男机修店取车的时候一定发生一些自己现在不记得的状况了。
“什么风把凌公子你吹来了。”小黄毛有种做贼心虚的既视感。
目光闪躲,语气的卑微变化。特别是凌子宵注意到黄毛看见门口远去的警车瞳孔放大的场景,更加坚定了凌子宵内心中的判断。
“没什么,上次来有东西落在这里,这次来取一下。”凌子宵虽然表情是笑的,但是目光如炬。
“没有吧。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呢?”小黄毛有点忸怩。
“你说呢?”
啪叽一声。
小黄毛直接就跟凌子宵跪下来了,凌子宵都没反应过来,甚至第一时间脑子里面有点想要给红包。
“不打自招了吗?”心中大喜。
小黄毛抱着凌子宵的大腿,“凌哥呀!我上有小下有老,你放过我吧,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了!”
上有小?
下有老?
“最后一次什么?”凌子宵厉声质问。
“啊啊啊啊”
“最后一次换你原厂配件了!”
“啊?”
“啊!”
凌子宵在两声啊声中,逐渐裂开。
再跟黄毛约好了明天把原装的配件替换回来之后,凌子宵再次陷入了迷茫,显然的小黄毛并不知道5月31日那天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他就是一个投机倒把的小黄毛,众所周知小黄毛技能树是不包含消除记忆的。
在汽修厂的大门口,凌子宵拿着小黄毛特意买来的封口烟,再次陷入了沉思,手机上的叫车软件还在排队,目前是118位。
不过好在有了小黄毛跟张警官的线索,凌子宵已经在脑中进行基础的推理演绎。
线索一:
2024年5月31日上午10点到店取车,但是由于大雨导致快递推迟配送的缘故。他下午5点整点才从猛男汽修店出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