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贵园物业,欢迎业主回家!”穿着黑红制服的门卫躲在巨大的伞下对着淋成落汤鸡的凌子宵敬了礼。
凌子宵拒绝门卫的送伞好意,他一心只想快点回到家中,将刘医生违规开具的精神类药物阿立哌唑立刻服用,用来停止他此时大脑中混乱的妄想。
以前他都是靠着闭眼或者小憩来结束妄想,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招数也越来越不管用了。不幸中的万幸,他也在刘医生的引导下与刚刚公交车上顿悟中发现了关键点——
404的出现会诱导出妄想症的发生。
或许,不久之后这个关键点就会成为精神治疗里面的药引,然后彻底结束这一个多月来的妄想折磨。
必贵园精致的罗马柱大门,气派的大理石台阶,极其先进的人脸识别系统……在这场大雨中已经开始了扭曲,成阴森潮湿的墓园、荒败腐朽尖刺铁栏,而一具骷髅尸骸正在嘎吱嘎吱推开铁栏尖刺。
凌子宵无奈,并且在心中坦然接受,这荒诞无稽的妄想世界。
“记得下次录入人脸。”骷髅尸骸嘱咐道。
但是凌子宵头也不回冲向他家的方向,熟练地找到一块墓碑,指头在墓碑上快速按下他的单元密码。
咔吧一声。
墓碑裂开,裂缝如同一张狰狞的巨口,透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暗。
随着裂缝的扩大,一块巨大的红木棺材逐渐显露出来,表面斑驳,这口棺材并非安静地躺在地下,而是被一圈生锈的巨大铁链缠绕,悬挂在空中。
凌子宵快速走跳到棺材里,棺材开始上升。铁链在风中发出刺耳的呻吟,摇晃声在挑战着死亡的寂静……
凌子宵皱着眉头,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
“也该到时间了吧。”
凌子宵在过去的一个月里,饱受着一种奇异的折磨。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心智出现了一些异常:马桶会在冲水关机,家中的猫咪似乎拥有了人类的行为模式,而他的日记则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写。这些持续不断的妄想,扭曲了他的认知,让他的世界变得陌生而诡异。
然而,这些并非全部。每天,都有一个小时,他的生活会陷入一场“闹剧”。在这段时间里,他的感知被扭曲,现实被重塑,一切都变得荒诞不经。这个世界在他眼中变得支离破碎,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篡改。
这一个小时,不多不少,恰好是六十分钟。在这短暂的时光里,凌子宵体验着一种超现实的错觉,仿佛生活在一个荒谬的戏剧之中。他将这段时间称为“闹剧”,因为它充满了不真实和不可预测的元素,让他感到既困惑又恐惧。
话闭,目光看向棺材内壁。棺材内壁上的电梯液晶广告牌在抖动着404,在凌子宵某个不注意的眨眼瞬间,压抑阴冷的氛围如同潮水般褪去。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走出电梯,凌子宵回头看去,两扇铁门缓慢合上,余光瞥见电梯里面电子广告牌上画面陡然变成开发商的新建楼盘的宣发视频。
“果然如此,404既是诱因,也是判断现实与妄想的依据。”凌子宵有所感悟,断言道。
凌子宵轻轻关上家门,将外面的风雨隔绝在身后。他站在玄关,感受着家中的温暖和宁静,这里是他的避风港。
极简风的装修风格,符合他单身独居的人设。
电视放着连续剧,金渐层英短猫咪在沙发上躺着睡的很死,下雨的白噪音无论是对人还是动物而言都是催眠的仙音。
服下了刘医生违规开具的精神类药物阿立哌唑,可能是心理作用影响,凌子宵感觉大脑皮层那种紧绷感松弛了一些。
然后,他缓缓解开湿漉漉的外套,它沉重地滑落,仿佛是暴风雨的负担终于得以卸下。水滴从衣物上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了一滩小小的水洼,映照出室内的灯光。
他的手指灵巧地解开衬衫的纽扣,露出了紧实的胸膛。衬衫下的肌肤因雨水的寒冷而变得苍白,但依然透露出健康的光泽。凌子宵脱下湿透的衣物,它们紧贴着肌肤,像是第二层皮肤,现在终于得以解脱。
一丝红晕如同扎染般在衬衫上早被雨水晕开,凌子宵没有注意到,即使注意到了他也会当做是不小心沾染到红色油漆,绝不可能是刚刚公交车的幻想世界里被迸溅到身上的血液。
他的身材高挑而匀称,肌肉线条在柔和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彰显着力量与坚韧。腿部肌肉在湿透的裤子包裹下更显分明,每一步走动都展现出运动员般的优雅。裤子随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了修长而有力的双腿。
凌子宵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家中的温暖慢慢渗透每一寸肌肤。然后,他向浴室走去,准备在热水的拥抱中洗去一天的疲惫和寒意。水流将温柔地覆盖他的身体,带走雨水的冰冷,让他在雾气腾腾中放松每一个肌肉,享受家的温暖和宁静,同时大脑也在思考今天的遭遇与心理医生的对话。
噔!噔!噔。噔……
“卧槽!”
突然响起的轻柔的、逐渐消失的音乐吓了沉思的凌子宵一跳。
只见金渐层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一只毛茸茸的猫爪正在按着抽水马桶的阀门开关。
厕所与淋浴区没有做干湿分离的设计,因为最初,单身独居的凌子宵未曾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在洗澡然后猫咪会蹲马桶的尴尬场景。
“你居然会用马桶!”凌子宵惊呼。
“喵~呸”猫咪一脸埋汰的走出了厕所。
“这是幻觉吧。”
“等等,我不是吃药了吗?”
凌子宵光着身子在淋浴头制造的水雾里凋零,宛若独身在狂风大雨中凌乱。
确认一眼家中电子屏幕与挂在灰白色乳胶漆墙面上挂临摹的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并没有出现404的踪迹,凌子宵轻轻松了一口气。
看来猫咪的异常古怪行为,并不是他大脑中的臆想妄想,而是真实存在的事物。凌子宵看着拿着遥控器换台的猫咪,试图将这拟人态的行为与达尔文的进化论挂钩。
毕竟,对于金渐层的古怪行为比起那些荒诞的闹剧——公交车上的械斗、墓园小区、棺材电梯,要正常得多,而前者最多只是“走进科学”的程度,而后者则是会让自己走进精神病院的程度。
孰轻孰重,他自己心中自有明镜。
用咖啡机做一杯手冲咖啡,浓郁的咖啡豆的香气扑鼻,驱散身体上最后一丝寒冷。做了几组俯卧撑与仰卧起坐之后,精神状态在运动的加持下,准确来说应该是运动分泌的多巴胺影响下,思维越发的清晰。
看着充血的肌肉线条……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强的可怕。
他踱步走进书房,走到实木书桌旁边。手指轻轻滑过书架上那些熟悉的书脊,最终停留在一本看似普通的日记本上。它的封面是深棕色的皮革,边缘磨损,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猛烈的深呼吸,目光如同鬣狗一般,他打开了那本被思维认知篡改的日记本,试图去寻找心理医生口中那个诱导出妄想症的契机,那重要的药引。
“哈哈哈,我就知道!日记本上的404果然是臆想!”
小心翼翼地翻开了日记本,手指婆娑纸页,一页一页清楚的正楷字迹记录着他的日常,中途夹杂着一两幅潦草的涂鸦。
他快速向前翻页,日记上的日期快速倒退。
直到向前翻到31页的时候,那里本应该是2024年6月1日的日记,也就是他第一次出现臆想的时间。
凌子宵突然感受到有一种心悸的感觉,正楷字体书写工整的日记从瞳孔的倒影中突然抖动……
页面上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它们在他的眼前跳跃、扭曲,就像是一群不安分的像素点。
他试图集中精神,在药物、咖啡以及运动后颅内分泌的多巴胺强大助力下,他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但那些文字就像是故意躲避他的视线,不断地变化着形态。
突然,一行行的文字开始模糊,逐渐被404这个数字所取代。凌子宵的心跳加速,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这些数字像是某种警告,又像是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的记忆一点点地吞噬。
他试图回忆起这篇被篡改的日记,但无论他如何努力,记忆就像是被抹去细节,只剩下一片徒有轮廓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