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外乎一群人罢了。”
昙寂和尚言说中毫无惧色,让赵雀也镇定不少。和尚拿起门上的锁链,使劲一拽,却是毫无反应,只留金铁之声在甬道内回响。
听见这铿锵声,里头的动静一下消失了,叩击声不再。
“大师何不直接破门而入?”
“此门有巴邪之祟萦绕,我门佛母干涉不得。这要用到施主你了。”
佛母干涉不得?赵雀来不及问他是何意思,自己的右手就被他拿着搭到锁链上。
“施主,忍着点疼。”
黑线成群从赵雀手中涌出,如同发现巢穴的蛇群。强烈的疼痛如百十根银针直插赵雀面门,痛的他几乎惊叫出来。
啪嗒,锁链如骤然化为齑粉的朽木,落在地上。
门开了。
“果然不一般啊。”昙寂和尚只是淡淡说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招呼他进去,不复再张嘴。
里头昏暗极了,隐隐有着地窖里常有的那股陈旧味与发酵味,和一丝丝咸味。
火把照过去,几十个被绑缚手脚口鼻的女人虚弱地躺在地上,各个肥胖却衣不蔽体,有几人身上还留着被折磨后的烂肉与抽痕。女人们眼神空洞无神,地上几只蛆虫蠕动着爬上大腿,也如死尸一般毫不理会。
地上几摊粘稠、腥黄的液体散发着腥臭味,简直让人作呕。
像是个狠毒老鸨开的黑窑子。不,比那更惨。
“阿弥陀佛,生而为女,历此地狱,苦也。”
赵雀看着眼前的女人,面如灰,蹲下去给眼前的女人们解绑松束。这群可怜女人们奇怪得紧,绑缚兀一解开,就各个张开双腿与嘴,如一个个大字。
除了一个瘦弱女子。
那女子自打瞧见他们进来,就神情狰狞非常,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她全身束缚比其他女人严了数倍有余,整个人如同一条搁浅的鱼,拼命扭动四肢,现出反抗的意味来。
赵雀刚一给她解绑口鼻,那女人就一口咬在了赵雀胳膊上,恶狠狠如毒蛇飞扑,渗出血来。
“我是来救你的。”
赵雀此时也顾不上这点疼痛,只盯着眼前的亢奋女子,她脸色晦暗而满是泥污,额头一个硕大紫黑磕痕,是这一群肥胖女子中唯一瘦削的。
这女子死死咬了一会儿,发现面前人甚至不反抗,只用恳切眼神盯着自己,兀自松开了口,怔怔的,眼神浑浊。
“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女人口音不似蜀地人氏。
“那伙乱匪已经死绝了,我和这位昙寂大师,听见了叩敲声,是来救你们的。”
“你头上的黑紫痕,便是在这石墙上磕出来的吧。是求死吗?不用死了,不用受罪了,我们来了。”
眼前女子彻底愣住了,似是不敢相信,浑浊的眸子如颤动着碎裂的冰面,痛苦与冤屈正要咕嘟着从缝隙冒出来。
她却又是一定,颤抖着问:“那...你身上为何与他们一样,黑蛆遍身。”
赵雀看看身上,这才发现黑线早已如听见笛声的蛇一样扭动着。成群盘踞在自己胳膊上,恍如邪祟。昙寂和尚在他胳膊上一攥,亮起了诡异的佛光,蛇群就像遇见了危险的蛇獴,慌乱着爬回皮肉内。
“赵施主是在与那伙匪徒搏斗时受了伤,糟了这巴瘟。绝非害命谋色的歹人。”
如此说着,和尚又给她的手脚和其他女人解绑。女人们一齐站了起来,一股浓重的腐臭与腥臊味更扑鼻了。
赵雀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这群被猪猡们圈养的女人,即使她们不说,所有人也知道她们对于那群匪众的用途是什么。
麻木的女人们无甚反应,只空洞地看着他们俩,似乎不知道自己没了喂养该做些什么。瘦削的女人无声地抽泣起来,微微抖着,赵雀轻轻给她披上了自己的罩袍。
昙寂和尚拿出了一颗糖丸递过去,油纸包着。
“吃了吧,吃了糖,就不苦了。”
于是,地窖里只剩下了久久的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