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遵心中一惊,想不到自己在建康城已打出名堂,随便一个路人都认得出他。
玉柳大概十三四岁,她吐了吐舌头,然后走到江边,捡起一块平薄石头,轻呼一声,使力掷出。
石头在江面上打了四五个水漂,才消失不见,只留下阵阵涟漪。
刘遵见女子体态窈窕,说话得体,显然是大家闺秀,却不知是出自哪个门阀。
他上前彬彬有礼地拱手问道:“敢问小娘子高姓,何以认得刘某?”
女子并不回答,只是眼神略带疲倦地看着刘遵方向。
玉柳蹦跳着回到女子身边,开口道:
“我家小娘子郡望乃陈郡谢氏。至于名字嘛,你很快就知道了。”
刘遵心神一动:陈郡谢氏?那可是江左名门,虽然这个时期尚未崛起,但日后人才辈出。
在淝水之战打败前秦数十万大军后,谢氏声望达到顶峰,足可与王氏分庭抗礼。
难道出来散心都能触发新剧情?
可惜对于谢家女子,刘遵除了记得有“咏絮之才”的谢道韫之外,并无太多了解。
谢氏对刘遵施过礼,说:“真石见过刘郎君。
“真石见你今日让温公推托不仕,又在此以石为饵,垂钓江边,可是有归隐田园之意?”
刘遵答道:“刘某寸功未立,何必急于归隐,北伐中原方是男儿志向。”
谢真石似乎是松了口气,她明眸顾盼,声音里透着欢悦之意:
“所以刘郎君是仿效姜太公,在渭水边以直钩钓鱼,也用石头作鱼饵?”
刘遵心想:谢真石长得固然好看,心思也挺多。我不过随手为之,她也解读出了这么深的涵义,在后世做阅读理解必定能拿满分。
此等女子,今后可成助力。
他起了玩笑之心,不自觉间深沉地念道:“封侯非吾意,但愿海波平。”
不等谢真石反应,刘遵又接着说:
“刘某只为享垂钓之乐,不料今日天赐良缘,竟真真切切钓上来了一块石头。”
“以后刘某不敢再有此举矣!”
谢真石俏脸泛红,侧身以袖掩面。刘遵话里有话,她哪里还听不出来。
玉柳哼了一声,说:“早说了这刘遵说话轻佻,小娘子,不如我们回去罢。”
刘遵抢先一步拦住去路,“刘某一见佳人便忘了礼数,逞一时口舌之快,非有意唐突谢家小娘子。”
说完他又行礼谢罪。
谢真石回过头来,看了刘遵一眼,又向鱼竿,轻声说道:
“刘郎君为人放达,此乃名士风度,况且刘郎君也尚不及我家父。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边行边叙?”
刘遵马上回到江边收拾渔具,同时脑内搜索原主记忆,终于“想”起了谢真石的家世。
原来谢真石乃谢鲲之女,谢鲲则是“江左八达”之一。
谢鲲虽然出身儒学世家,年少知名,见识高明,却不修威仪。喜读黄老,能啸歌,善鼓琴,在南渡前已受到王衍、嵇绍等名士赏识。
后来更与王敦、庾敳、阮修并称为四友。
司马越尚为东海王时,曾两度征辟谢鲲为幕府,谢鲲先是因家僮犯事被免职,后见局势混乱,索性称病离职。
他渡江南下,到豫章郡避乱。王敦大权在握后,将谢鲲征辟为长史。
刘遵对谢鲲自然是有印象。谢褒是谢鲲兄弟,按照辈分,谢鲲是一代名臣谢安的伯父。
史书上的这个时间,王敦已日渐显露不臣之心。谢鲲知道王敦不堪辅助,便终日优游,不理政事,与阮放等名士纵酒狂欢。
王敦念其名望甚高,也不好追究。
谢真石方才说谢鲲放达比刘遵更甚,照应的是谢鲲早年“投梭折齿”的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