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山岗。
小桥流水云雾迷蒙,沿河两岸错落几处村落人家,望见炊烟、忽听鸡鸣狗吠声。竹杖敲打着石头紧握在右手,道人怀中啼哭的婴儿攥紧手中残缺的玉片,随着道人一步步迈进河溪北镇,敲击青石砖的声音在一户官人家驻足。
忽起风,吹落院内出墙的竹叶,缝补几处的衣摆被吹得扬扬向前,呜呼狼鸣不断。道人顿停脚步竹叶擦面而过留下一道血痕,手中握紧的竹杖在一瞬间被捏碎。道人微微蹩眉,怒目瞪向身后那团不可名状的黑雾,刹那间,一道金光从道人眉心的金纹印射出击中逐渐暴动庞大的黑雾,阴风骤停……婴儿在雾中渐渐睡去,忽远忽近的儿啼依旧在耳畔回荡。
猛地,惊天一声炸出轰雷,云层遮住清辉。骤而暴雨倾盆而下,雨水顺着斗笠形成遮挡面容的雨幕。
此时,距离此地万里外的国都城外的酒馆内。
“裴先生,这天公突降暴雨,何意?”薛恭放下酒盏,放眼远眺。天际线黑云压城、紫电雷鸣,雨打屋檐溅进屋内的一棵青松上。
裴浔也望去,忽然手中握住的热茶一松,这圣明御赐的金云纹杯盏顿时碎成几瓣。杯中茶水溅湿了薛恭的毳衣袍角。薛恭漆黑的眸色中微带着怒意,这可是兰卿为他做了许久的衣服。
紫电劈下,轰雷滚滚。倾身去捡起碎片的苍颜老人,摸着瓷杯壁上炸裂的云纹,思索片刻浑浊的眸子瞬间黑了下去,只是一息间又恢复如常。接着薛恭便听见一身祥云鹤袍,仙风道骨的那人含笑着摸着胡须将瓷片推向薛恭:“薛将军,您可是清泉县河溪北镇人士?”
“这与我何干?”
裴浔得到确定答案后眯笑间对上男人深究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岔开思绪:“帝王正值古稀,太子尚且稚嫩……薛将军您以为五皇子如何?”
“五皇子品行端正,赤子孝心。可却过于仁慈,实属可惜。”说辞模棱两可,叫人摸不透薛恭的想法。裴浔并不在意,抬手指了指桌面上的残局,示意薛恭落子。
白子穷追不舍,黑子处于劣势。
黑子另辟蹊径,局势再一次翻盘。
薛恭落下黑子,警惕地看着裴浔手中的白子自投罗网,随后问道:“先生问出我的故乡,是否与这紫电相关?”
听到此裴浔大笑起来。
“薛二郎啊、薛二郎……你可知因果轮回,自然法则,不是我等可以操控的。天道,有它自己的决定。造化在个人。”
老皇帝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太子李爻也不过是10岁稚子,朝廷内外可谓是风雨欲来……
薛恭起身走到窗前,感受着雨水一点点淋湿衣袍,长叹一声:“福祸相依,人心叵测。”
昏黄的眼珠遍布红丝,人像是苍老了几十岁。弱冠时便到战场厮杀直到不惑之年,薛恭已经没有了年少的轻狂不羁,时代磨软了棱角让他圆润地应对政坛的尔虞我诈,但人终究会有弱点。
西北边境这几月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断,薛恭想或许哪日那嗜血的外邦人铁骑便会破入国门,战事刻不容缓。再一想此去经年非死必残,陪伴自己十余载的兰卿和复儿,在家国前他困难抉择最终选择舍小保大,而苦涩也顿时涌出:“薛某此次来访只求先生能在为难时,出手保我家人一命……”薛恭拱手朝着裴浔敬重一拜,裴浔见状忙起身扶起薛恭:“薛将军不必如此客气,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定当相报。”
寒风顺着雨丝攀上白发,裴浔捂着口鼻猛咳几声,门外的仆人听见声响随即推门,为裴浔披上厚衣关上窗。其中一个衣着道袍、眉心朱红,背着一柄桃木剑的童子端来碗气味刺鼻颜色血红的汤水。
薛恭望着那童子,举止不凡,样貌也颇具神性,斗胆猜测是裴浔之徒。
道袍童子察觉到男人的视线,继而行礼自行介绍起自己:“鄙人裴弈之,单名一个安字。薛将军,久仰。”言谈间有股少年老成的稳重,语调不急不缓。
裴浔将汤药一饮而尽,仆人接过,随后退下。室内仅剩三人。
裴浔也向薛恭介绍道:“这位是我师弟,造诣在我等之上。”他说的“我等”自然是同辈的师兄弟内。薛恭先是一惊,随后拱手却被裴浔拦下。
“师弟素来不喜大礼,不必如此。”
裴安拿起桌上炸裂的杯盏,眉心的朱红发出弱弱的微光,“再过七日便是薛老夫人生辰,我说的可对?薛将军。”
薛恭闻言下意识答道:“是。”
“届时便知。”裴安说完后,从宽大的道袍衣袖里取出一枚长命锁,黄金镶嵌着红玉玛瑙和绿松石,光看手艺就能猜出作品出自宫廷匠人之手。只是这长生锁却没有任何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