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晚饭,在床上躺下的深夜中,雁不由得回想起自己是否曾因为什么而感到孤独。
突然觉得鹿的思想中有些不容反驳的道理。
他似乎也不曾感到孤独。
尽管绝大多数时间都有同住在一起的人,在家时有父母和遥,去了东京每晚也有遥相陪。
但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有过,同样也尝过与长时间陪伴着的人别离。
却从不曾想过孤独。
究其原因,或许正是他始终未曾有过求而不得的事物,才在每个寂静无声的深夜都安然入眠。
他闭上眼,恍然又想起花咲来。
不知少女那边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手术是否顺利、是否有落下怎样的后遗症、又要再在医院待上几天才能回归正常生活……
手机的通讯软件上,无论是编辑还是花咲本身都杳无音讯,不禁升起几分担心。
他又重新睁开眼,在夜色中摸索着把手机拿到眼前,想打一通电话出去询问情况。
思忖过后又觉得无从下手。
似乎和谁去打都是徒劳。
编辑不见得消息比他得来得更快些;花咲此时应该已经躺下休息,刚进行完手术也不好叨扰;给医院去打电话多半也要被询问一通详细问题,而他对花咲的所有了解,除了插画工作以外就只有一个名字。
而倘若等到编辑得到了消息,或是等到花咲有力气拿起手机,总会能够想起通知他一声才对。
想必手术过程中也并不会出现多少问题——这点现代医学总是能够保证的。
如此种种,令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直到意识开始模糊,在不知时间的深夜入眠。
他进入了一场梦中。
如巧合般,又如命运般,或许只是现实中深重意念的延伸。朦朦胧胧的梦中,由那只在城里淘来的黑猫带着他前往神社,前往后院,穿过一扇看不见的门,看到与书中所描绘的一样的樱树与池塘。
黑猫说了什么,梦中的他却始终听不大清,也无从分辨究竟是猫的叫声还是口吐人言。
如镜面般的池塘中瞧不见任何人的倒影,一片空白。
他在梦中环视周身,整个天地除了黑猫,惟剩他一人……
……
从梦中醒来时,已经是天色大亮的上午。
喊他起床的不再是母亲,而是穿着睡衣哈欠连连的遥。
“早饭和午饭都在厨房里面。”
遥闯进屋里,把他的被子一把掀开,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他坐起身,望着遥离开时带上的室门无声呆滞。
梦里的种种细节仍清晰地留在他的脑海中。
说着什么的黑猫、樱树和池塘、一片空白的镜面……
他把每一处细节都细细咀嚼,试图复还在梦中时究竟是怎样一种情形。
但现实终究不与梦境接壤。等他咀嚼完梦的残片,便只留下一地残渣,化作了无意义的尘埃。
至于梦的意义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