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侯永康一行仍像往常那样在篮球场旁边的大台阶上坐下来，随便说点儿什么，仿佛一天中只有这一段时间不是弓着腰、低着脑袋快速从他们眼前溜过去的，和所有课堂上的时间相比，似乎只有这段时间规规矩矩地以正常速度流逝。

尽管他们并不很喜欢上课，但仍会觉得课堂上的时间几乎可以说是转瞬即逝，似乎只过去了十分钟，就打起了下课铃，不过当时他们并没有在意这些，直到很久以后他们回想起来，才模糊地意识到这些，或者也并不是只有那些时间如此，也许在后来回忆往事时，似乎所有的时间和经历都仿佛毫无例外地通过一个狭窄的通道，使得流动的速度变得畸形、成倍上涨。

“你俩看到没？刚才在食堂里。”依旧是李令辉率先开口，他的语气仿佛已经按捺不住了，几乎把整个身子都转向李刚亮和侯永康。

“什么？”

“没看到！”李令辉真的显得有些惊讶，瞪大双眼看着李刚亮，“胡俊华来吃饭了！就坐在靠窗户那边最后的角落。”

“真的？你没看错？”李刚亮说，也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

“我也看到了。”侯永康说，他一点儿也没有感到惊讶，仿佛这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不过，这事确实并不普通，甚至可以说确实应该让人感到惊讶才对。

“你们到底说啥了？肯定跟上星期五你俩那事儿有关，你就说说吧！”李令辉说，几乎有些央求的语气，还用手抓着侯永康的肩膀轻轻摇了两下。

“说实话，我真没觉得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了，”侯永康说，将视线移向左边，越过篮球场上蹦跳着争抢篮球的学生看向校园边缘的红褐色宿舍楼，略一沉思后接着说，“不过，她好像确实说过以后要好好生活，‘首先当然是要吃饱饭！’这类的话。”

“那她之前为啥不吃饭？”李令辉继续追问。

“你《短歌行》抄完了？”

“没。”李令辉小声说，悄悄地瞥了一眼李刚亮。

李刚亮几乎是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先看了看侯永康，又扭过头看了看李令辉，没有说话。

“那中午还出来，不赶快回班里抄去？”

“我就差十几遍了，大课间和生物课上抄得差不多了！”李令辉甚至有些自豪地说，“我看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就那几行，一开始我真挺害怕的，我想‘别整个跟《赤壁赋》一样长的课文让我抄五十遍！’其实当时我就大概猜到了，《短歌行》有个‘短’，大概就是说这课文不长吧，只是当时不敢确定。居然是曹操写的！”他最后转向李刚亮诡谲地一笑，补充了一句，“你咋把曹操和白居易联系起来的，来了个偷梁换柱，刚子？”

“你他……算了，我不骂人了。”李刚亮顿时气得脸涨得通红，他深呼吸了两下，稍微缓解情绪之后才继续说，“起码比你好点儿，我都会背，整篇课文，就是记错作者了。你不啥也不知道吗？”

“你抄完了没？”李令辉仿佛没听到他的话，问。

“差不多了。”

“要不我帮你抄十遍，咋样？”

“你以为白桦是傻子？他看不出来？看到你帮我抄的，他不得整死我！”

“那你自己抄吧。”

“下次白桦再点你，你可别拖我下水了！”李刚亮说，用右手掐着李令辉的后脖颈。

“行行行！我自己背行了吧！”李令辉朝前弯腰，用手抓住李刚亮的右手，从他的脖颈上拿下来。

“不过，其实我也挺好奇的，”李刚亮突然说，转向侯永康，“她之前为啥不吃饭呀？”

“胡俊华？”

“还有谁？”

“不清楚，”侯永康回答，微微皱起眉头，看了他们俩一眼，接着说，“不过听她的话，倒也不是有不吃饭的习惯，兴许真的是吃不上呢？她还说，好像把吃饭的钱用去买学习用品了，笔记本、中性笔啥的，买了不少。”

“不至于吧，现在能有吃不上饭的人。”李刚亮说，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太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