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
侯永康沿着桌子间空出的过道走到讲台前,左拐走到窗前,坐回自己的位置。
“你们说什么了?”胡俊华在他坐稳后说,她转身对着侯永康说,双眼像之前那样凝眸注视着他。相比之前,她身上确实发生了某些变化,除了明显可以观察到的发型的变化:过去她的头发几乎没有打理过,像大多数男孩子那样,她只是多做了一步,把头发简单地向后扎起来,再没别的了。不过今天她居然可能是第一次做了一个发型,在额头上方留了个齐刘海——那个年纪女生基本上都会留的发型——后面照例扎起来,不过看上去确实变化很大。
除此之外,她的神情也多少有些变化。仿佛能从她的脸庞看到温暖的阳光晒过后留下的一丝红晕,比之前要多不少生气,而且她常常微笑着,与之前那种勉强的、仿佛是可以伪装出来的微笑不同,也许她真的觉得生活中确实有不少美好的东西,有不少值得让人高兴而不是悲伤的东西。
侯永康看到她那么几乎可以说是纯真地朝他微笑时,突然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仿佛心脏突然漏了一拍。他透过左侧的窗户看向窗外,阳光很好,很温暖。
“我看你刚才朝这边儿看了一眼,是提到我了吗?”胡俊华问,歪斜着脑袋,莞尔一笑。
“他们问我跟你出去都说了什么,干了什么。”
“那你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呗!”侯永康说,显得很平静,甚至表情有些严肃,“毕竟没发生什么他们期望的事。”
“哦。”胡俊华似乎还想问问具体说了什么,但看到白桦又穿着整齐的黑色西装跨进教室,她像其他学生那样转过身,不再说话,把视线挪到身前摆放着的任意课本上。
白桦在讲台上站定后,用仿佛要发射出激光的双眼扫过整个班级,最后将目光停在了左边靠墙那一侧,李令辉和李刚亮的位置。
“李令辉!”他大声喊,把重音放在最后一个“辉”上,但辉字发重音和高音似乎不太合适,发音时需要送出大量气体,所以他的语调有些奇怪,像是得了肺病的人拖长嗓音哀嚎。
“在楼道就听见你叽叽喳喳叫唤了,课文都背会了是吧!来!把《短歌行》背一遍,背不出来,给我抄十遍!”白桦扯着嗓子喊,脸上的痘痘瞬间鼓了起来,但其实他并没有生气,只要他一扯着嗓子连续说话,脸颊就会不由自主的变红,脸上的痘痘也会微微鼓起来。
李令辉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只是站起身,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用右手挠了挠脑袋。过了几秒,他皱起眉头,轻轻推了一下桌子。
“李刚亮!《短歌行》是啥?谁写的!”他小声问。
“白居易吧。”李刚亮小声回答,没有扭头。
平常情况下,他们的声音不会有几个人能听到,但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故意屏住呼吸一般保持肃静,甚至没人敢挪动一下椅子,他的声音竟突然响亮得几乎整个班都能听到,突然,整个班级开始爆发出一阵热浪般的笑声。
“还有你!李刚亮,起来!”白桦几乎怒不可遏了,同学们瞬间仿佛受到惊吓的羊群一般迅速恢复安静,几乎屏住呼吸。他确实有些气愤,但不是气愤别的,而是气愤李令辉和李刚亮的学习态度。在他看来,学习成绩的好坏并不能区分出好学生和坏学生,但学习态度的端正不端正却可以区分,而他的任务就是纠正每个学生的态度。
“你们俩,给我背《短歌行》,背不出来,一人抄五十遍!下午放学前给我!”
李刚亮回头看了一眼李令辉,李令辉笑了一下,但没发出声音,意思是他什么都不记得,全部希望都在李刚亮一个人身上了。
“《短歌行》,白居易,对酒……”
“一人五十遍!坐下!放学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