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的微微一笑,说道:“那么......我就答应你,从今以后就当个好人了。
褐色长发的少女瞪大了眼睛,白皙的脸颊还濡湿着泪痕。
她呆呆的张大了嘴巴。
为千万人称颂史诗,被无数人敬仰崇拜喜爱的英雄,在此刻的瞳眸里却闪动着璀璨的光。
像是她等待这日许久,像是她从未想过能够成功。
“好!那就说好了,接下来我们——”
少女刚流露出一抹绝美的笑颜。
刹那之间。
她的表情却宛若僵硬般的,定格了。
因为她面前的男人,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口吐鲜血,失去生机。
那是灾祸的气息,诅咒的气息。
——是背弃了向神祇许诺的誓言,违背了序列的禁忌,主动求死后,从身体到灵魂上不可逆的湮灭。
获得力量就必须遵守代价,这是超凡之力常识性的等价交换。
作为【谎言】序列的顶端『真理之噬』,神眷者,唯一被邪神所宠爱之人,祂在地上的行走。
苏然这一生,决不容许在他人面前吐露真心。
当被谎言所赐福,宠爱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要背离众人。
成为仅有自己知晓真相的面壁者。
而现在。
苏然向少女诉说的真话,成为了他这一生最后的一个谎言。
啊,能够不演了的感觉真好。在灵魂与肉体消散之时,苏然有些轻松的由衷想到。
计划早已被定好了——他现在成为了剩余所有灾祸与邪神的契约者,是拥有最高权限去传播灾厄的主教。
这还得感谢秩序议庭的打赏。
如果不是他们中有人早已腐朽,在暗中以出卖同胞为代价,向那些主宰们换取力量,极大的降低了它们对人类的风评。
那纵使是苏然巧舌如簧,恐怕也无法谎骗的它们订立契言。
而在自己死后。
那些被认定为有害的灾祸主宰,便会因为被他篡改的契约捆绑的关系,为他一起盛大的陪葬。
而那些有苦衷的,罪不至死的嘛......
有几个倒是想绑死自己,但自己可是来去如风的骗子,岂能够被她们如此轻易的找到?
大概会半死不活,失去对文明有害的部分性质,顺带脱离束缚吧。
努努力还是能活下去的。
加油。
至于剩下那些靠着序列控制的奴隶啊,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仇家啊......倒是有些帐没算完。
但反正自己都已经要死了,想必仇恨他的人也能心满意足了吧。
鲜血不断涌出咽喉。
苏然最后还是艰难的笑了出来。
他这一生,失败至极,落魄至极,近乎从头到尾都贯彻着身不由己。
但是,纵然如此。
至少在这场烂俗戏码的最后——是由他亲手,去决定了自己的结局。
在临死的恍惚里,苏然似乎看到面前的少女悲恸的哭喊,泪水洒落,拼了命想要将他抱在怀里的柔软与温暖。
隐约感受到了虚无之中,那名注视了他一辈子的谎言之神似乎想做些什么。
隐约听到无尽的怒吼。
那是那些被背叛的灾祸主宰,它们无法理解人类都唾弃苏然至此,他究竟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但是无论如何。
伴随着化为飞灰的身躯。
这一世由恶贯满盈的骗子,贯彻了整个人类史的罪人苏然所书写的舞台,已经于此落下了句点的尾幕。
人死如灯灭,故事到此为止,杀青散场。
...
...
然后。
——苏然重新睁开了眼。
“?”
在短暂的怔神后,他掀开了打满补丁的被褥,从床上坐了起来。
阳光透过了老旧出租屋的窗帘缝隙,毫不留情的洒入他的眼睛里。
曦微的晨光,在肌肤上残留温度,像是要将朦胧的梦境给掀过篇章。
六月初夏的鸟鸣声,在窗外的枝头点缀着喧嚣。都市的繁闹才刚刚醒来,一点一滴的渲染起天空的色彩。
黑发的少年表情有些茫然。
倘若是认得上辈子那名以笑容随意戏弄世间,与众多的灾祸游刃有余,无论何时都不落下风的诡计师。
那么没有人会相信,能从他脸上看到如此纯粹无暇的懵逼。
“.......?”
苏然近乎是依循肌肉记忆,下意识关掉了那已经不会响,只会在床头蹦蹦跳跳的二手闹铃。
阴阳幻景?灵咒之诅?恶魔誓言?绯月的制约?还是炼金术抵达极致之后的伪界作成?
因为仇人太多的关系,苏然一时间差点要犯选择困难症了。
就在他久违的陷入沉思之时。
“喂——!”
一道清脆而悦耳的嗓音,从窗户外轻快活泼的大声喊来。
浅茶色柔顺的长发,简单地用丝带系起发辫的女孩,朝着公寓的二楼挥舞着手上的书包。
她的发丝在晨曦的朝阳映射下。
渡上了一层绚烂的金光。
少女站在街上丝毫不顾忌路人眼光,表情认真的轻快喊道。
“苏然,你如果再不下来的话,我就直接从外边爬上去啦。”
“谁叫你上次没收了给我的临时钥匙!”
苏然的视线下意识向外看去。
只见,未来那位名声响彻世间的大英雄,一刀一剑以凡弑神的屠神者,就连灾祸邪神都闪避不及的女人。
凌羽瑶现在穿着高中制服,青涩好看的容颜灿烂的笑着。
向探出头来对望的他眨了眨眼。
怎么说呢......
很可爱,有种叼着骨头,跑到眼前摇着尾巴的软毛小狗的美感。
苏然面无表情的沉默半饷后,他关上窗户的回到了房间。
“这一定是场梦......虽然我是很想不负责任,约定俗成的这么说。”
他看向桌上的日历。
表情有些复杂的,轻喃道:“但是,说谎者要是连自己都骗,是不是稍微有点人设崩塌了?”
这日期,苏然,不,应该说但凡经历过那段浩劫的人,都不可能忘记。
星元历1253年6月12日。
距离【末世灾劫】降临的开端,只剩下短短一周。
——而距离他死亡,还早了整整十六年八个月又十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