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颖哭笑着说:“彘大哥,你认识阿父么?”
彘高声嚷道:“我曾跟着商队在朔方郡行商被匈奴人围猎,正是李将军率部前来救援,只是没敢跟着李将军冲锋,竟无耻的苟活下来,这些年来,我没一天不愧疚自责,恨自己胆怯懦弱,居然没有追随李将军一同赴死。谁知今天老天爷保佑,居然让我碰上了你。”
李秋颖自也听到父亲的死讯,虽然她自幼与父亲分离,但父女亲情却不曾稍减,听彘一提,立时伤心欲绝,又默默的流下泪来。
彘突然捧起她的脸,全神贯注的注视一番,喜道:“没错,我见过你,秋颖我见过你。几年之前,朔方郡外,当时李将军为了保护你,委托下属将送你走的时候,我确实见到过你。”
李秋颖顷刻间明白过来,她惊喜说道:“我也见到过你啊,难怪我觉得你脸熟,原来咱们早就打过照面了。”
彘激动至极,只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猛然站起身来,抽出长刀,呼的一声,刀光宛若星芒,长刀如龙腾般从空中划过,当刀刃划破空气之时,刀身微微发颤,发出悠长的清响。
李秋颖笑了起来,脸上犹带着泪痕,灿若朝霞,美若朝露。
他手腕一翻,长刀收回,一牵一引,刀风随身起舞,但见他招式癫狂,姿势大开大合,只攻不守,势若风火,随着他长刀破风,居然发出动听的音调,宛若在吹着羌笛一般。
李秋颖又惊又喜,暗想:他并非单单在舞刀,而是在奏曲呢。
只听悲壮优美的声音从彘手中传出,曲折悠扬,在空中回荡萦绕,令人黯然神伤,又令人心神迷醉。
彘刀势变幻,时而如狡兽暴骇,时而如骏马奔腾,时而如天降花雨,时而如流风回雪。而随着他长刀舞动,刀风发出的声调也随之交替起伏,时而如猿啼,时而如鹤唳,时而如豹吼,时而如鹰啸,笛不如此般婉转,箫不及其声悠远,他这以刀奏乐之法,当真是神乎其神,超凡脱俗。
李秋颖被他刀音所迷,聆听片刻,忍不住放声歌唱起来,她唱的是草原上的一首天铃鸟的曲子,乃是她小时候与丘就却在野外玩耍所唱的歌,她歌喉曼妙,当真如同在天际翱翔的天铃鸟在歌唱,那声音渐渐融入彘的刀音之中,相辅相成,配合的天衣无缝。
两人沉迷在这歌声乐曲之中,心中喜悦,渐入物我两忘的境界,过了许久,李秋颖先前受到内伤,此时伤痛复发,呼吸不畅,不禁咳嗽起来,如此一来,彘连忙停止舞刀,扶住李秋颖,匆忙问道:“秋颖姑娘,你伤势如何”他见自己卖弄功夫,竟惹得秋颖受伤,神色惶恐,仿佛犯了弥天大罪一般。
李秋颖笑道:“真对不住,这么一打岔,咱们这曲子也被打断啦。”
彘哈哈大笑,说道:“姑娘说什么话来,今后日子长得很,咱们若要演奏曲子,还怕找不到机会么?”
李秋颖心中一动,问:“今后日子长得很。”
彘拍着她的肩膀,喜滋滋地说道:“秋颖姑娘,我好不容易与你碰面,从今往后,你是甩不掉我彘啦。你若要留在大漠,我便扮成牧民保护你。你若要返回故乡,我自然也义不容辞的侍卫在你左右。”
李秋颖高兴至极,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妥,她问道:“那…阿苏。那皇子该怎么办呢!”
彘说道:“咱们从这迷宫出去之后,我带着他找到蒙将军,那蒙将军神通广大,而且忠心耿耿,值得信赖,有他照顾扶苏,我自然可以高枕无忧啦。”
李秋颖心中甜蜜,情不自禁地说道:“其实咱们可以一同陪着阿苏,他要去哪儿,咱们便一同去哪儿。”
彘点点头,自然而然地说道:“在下全听秋颖姑娘的命令,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就在两人敞开心扉,互诉衷肠的时候,彘忽然眼神迷离,顷刻间沉默不语。李秋颖问道:“彘大哥,怎么了。”
彘不答,只是遥望着远方,他见到在纯白的月光之下,一个如鬼魅般的黑影从天而降,在他面前幻化成型,那黑影双眸闪着红光,神色麻木,慢慢站到他身旁,在他耳畔呢喃低语。
那是“残云”,除他之外,谁都瞧不见的“残云”。
彘暗叹一声,微微颔首,目光渐渐变得空洞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