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伯山恼羞成怒,指着阿疏大喝道:“呈芳疏,你敢?!”
阿疏强撑着站了起来,一字一句道:“义父,您收养我时我便已有自己的姓名,我不姓呈,我阿爹阿娘均姓柳,原在桥下住,给我取名柳芳疏,我记得的。”他看着呈伯山,“我不想再这样跟着您作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称您为义父。”
他转过身,再向阿棠师父深深鞠了一躬,“也是我最后一次称您为师父。”
柳芳疏。苍许记住了他的名字。
苍许没有回头,却对着后面的来人道:“久闻毕棠教头战场威名,自毕教头罚离军队以后不知去向,不曾想阿棠教头竟在王城一小小的药铺里当暗手,潦草谋生,看来当今圣上还是不够仁政。”
毕棠见这位陌生人认得自己,问道:“你是何人?”
“我娘子何在?”苍许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问余若鲤的下落。
毕棠急着救呈伯山,直直回苍许:“我虽不屑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狠手,何况她只是区区一个被捆起来的厨子。但是现在是你们行诓骗不义之举在先,你若是再不放了呈伯山,那我现在去厨房一掌结果了她,她也算不上痛苦,也不算损我的名声。”
苍许听毕棠这话的意思,余若鲤应该是安全的,他们二人都不知道余若鲤手里握着活结。
呈伯山听完这话却脸色大变,冲着毕棠大喊:“你把她一个人放在厨房无人看守!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呈伯山觉得毕棠实在是太过愚蠢,厨房里利器这么多,万一那女子随便找了把锋利的刀把绳子割了,这不就出来了吗?他真是活该,这一身的功夫却在军里混来混去都只是个教头,一点都不冤了他。
呈伯山忽而想到,苍许怎知他叫毕棠,且清楚他是南方军里的教头?王城人多眼杂,为掩人耳目,阿棠从来都是带着面具入王城,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呈伯山大声质问苍许:“你怎知?”
苍许侥幸一笑:“看呈大夫这样,足可见在下刚才瞎编的话就歪打正着了,他果然名唤毕棠,原是南方军营里的教头。”
苍许指着呈伯山脖颈的剑不放下,也不回头看毕棠,只是解释刚才听到的那一鞭子:“毕棠教头时常使软鞭,一鞭下去,不见肉,伤进骨,这便是南边各队里教头们的长处了,将军们不便欺小,怕辱了威名,抓来的有罪之人便都交由教头们,用这招来或是逼供,或是杀鸡儆猴。”
“至于为何知道他姓甚名谁——”苍许回答,“因为在下曾经截了薛家门外的一张薛卯林先头放的那张纸条,大约是和你们有生意往来吧,字条上交代了,这个月十五晚上寅时薛家空出大船,让毕兄带人到码头来装货,天微亮的时候,赶上码头打开的第一趟水路。”
呈伯山烦躁地看了旁边那个蠕动的身影,痛苦地闭上了眼,这个说话做事没多少脑可思量的薛卯林!
薛卯林从来都是尊称他和邕大人,却打从内心将阿棠这样的习武之人视为莽夫,不想放在眼里,又畏惧阿棠身上的功夫,就“毕兄”、“毕兄”地称呼上了,久了他们也没当回事。
这些零零散散的线索,却偏偏让这陌生男子接骨连肉般,都一一接连上了。
薛铃儿正愤怒地盯着刚才一鞭抽到阿疏身上的毕棠,还未等苍许和呈伯山这边往下说些什么,她就已经飞身出去和毕棠打了起来,毕棠见状便顾不上呈伯山,只得甩出鞭迎战。
薛铃儿虽然习得武功,但远不是原在军中当教头的毕棠的对手,她出手便也发现了毕棠出手的力道,但心中怒气无处发泄,也只得不断挥剑躲过毕棠甩出的鞭再找机会还手。毕棠顾忌呈伯山还在苍许手上,跟薛铃儿出手也并不致命,只是应对薛铃儿一剑剑刺过来的愤怒。
余若鲤在门外的柱后,听到的鞭子和剑挥舞的声音,明白阿棠师父出手了,她还隐约听得薛铃儿使剑时身上叮叮当当的玉璧碰撞的声音,里面是这两位正在打起来。她不敢现在贸然过去,如果她被阿棠师父挟持了,反倒成为负累。
她听着鞭子反复抽空或者打在地上的声响,想起鞭子抽打在阿疏身上的场景,只觉一阵汗毛倒竖,薛铃儿的功夫怕是不如这位阿棠师父。且他们的动静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薛家外面的人应该就马上察觉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