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说吧,不要绕弯子。”薛铃儿在门口看着余若鲤行云流水的动作,想着若不是此前发生种种,她都想要大赞这余若鲤的手脚利落,比薛府的总厨都好上几分。
“这块木板和关我的那间柴房里的那些木板,都曾浸多日的水,你们曾经用木箱运枣干走的水路?这些木板就是那些浸过水的箱子拆卸下来的,我若把这话说出来,怕是无人会信吧?”
薛铃儿觉得余若鲤实在是细心。
她没有回答余若鲤的问题,反倒奇怪地问了一句:“余姑娘,若有人不得已犯了罪错,又迷途知返,算得上将功抵过吗?”
余若鲤笑笑,摇摇头:“薛小姐忘了,我只是一个厨子,行不得判官的责。”
“别装了行不行,你们王城来的惯会说东答西的,一句话非要拐上七八里。”薛铃儿是个话直的姑娘,见余若鲤还是这么慢吞吞的,有些着急。
“这里没旁的人,我且问你,”薛铃儿放缓了语气:“你猜到了多少?”
余若鲤大大方方地把烤好的第一只茶酥递给了薛铃儿:“尝尝,香吗?”
薛家走水路运的不是枣,是上面拨下来救济南方后,被中饱私囊的银两。
大额赃款走不得官道,找货商遮掩运送再好不过了。
砍了木做成箱或夹槽,跟着船走水路,银两过重,一趟一船的小户肯定不够,找若干个散户运输,风险极大,管控力低,保不准哪个掌舵的见钱眼开就把银两泄了出去,直接掌控一个大商队才算是无遗之策。
“但是问题来了,稍具规模的的商队必定有在地势力,如何控制是其中关键。”余若鲤看着薛铃儿,“想必薛小姐身上的毒,就是这么来的,我说的对吗?”
“若我阿爹单把你夫君推出去表诚意,没有你,也说得通。”薛铃儿拿剑指向余若鲤:“所以,让你进府里来,知道了这么多,说实话,我属实不知道是该解决你,还是能借你之力。”
“杀了我,能解决问题吗?薛小姐。”余若鲤猜薛铃儿是心善之人,断断不会杀她,语气里也带上了疑问的意味,“近年来涝灾持续如此之甚,赈灾款屡屡落不到实处,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你看在眼里如何心安理得?且薛家被要挟这跑了这许久的腿,都没有找到别的法子,现下杀了一个无任何关联的我,能解决吗?”
薛铃儿愣在原地,眼里思绪万千,终究把对着余若鲤的剑放了下来,低下头道:“如果你有爹娘,你也应该明白我。我阿娘前几年已经过世,现如今只剩剩下我和我阿爹,薛家和枣庄靠着我阿爹辛苦操持。爹娘养我一场,若无他们为人爪牙,我也不能衣食无忧、无风无雨地长大,这毒不是别人下给我的,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服下的,我阿爹年迈,如果服毒,能不能扛过去都成了难题,再者,就算扛过去,如不及时服药缓解,光是疼痛几场,就能把我阿爹折磨死。所以眼下我也只能这样苟着,别无他法。”
薛铃儿看着余若鲤:“余姑娘,你之前猜想的,都是对的。”
余若鲤摇摇头:“不,我有一件事没有想出来。”她压低了声音,“薛小姐,你和阿疏的事,薛老爷知道几分?”
薛铃儿瞪大了眼,她似乎低估了余若鲤的心细程度。
余若鲤把烤好的龙井茶酥都叠放好,道:“我猜,应该不知道,毕竟在前院里那会,连薛小姐毒性发作,疼得手上都青筋暴起了,你阿爹都不知道。”余若鲤把点心放到桌上,盖上盖,才走回灶前,蹲下来把火熄灭,“我阿爹还在的时候,我贪个嘴不小心吃东西坏了肚子,他都着急得不得了了...”
“你阿爹…也许不够关心你啊。”余若鲤递给她一杯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