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若鲤就抱着块木头,被薛铃儿拧着胳膊站在一旁,那端茶的家仆就在她身侧。
她嗅了嗅,是天香龙井的味道。
龙井气淡,余若鲤先闻到的是桂花散发的阵阵浓郁的香气,想来这茶相当名贵。
她记得阿爹教过她。
丹桂配以龙井,虽比不得宫中的稀缺茶点,却也是官爵富贵人家的消遣,那些文人墨客,最爱的就是挑一个娴静无事的日子,诚邀三五好友来家中,几人坐于案上,就用上这些茶叶,细细煎煮以泡,再配以几道点心,兴致高的,再让家中乐师隔着竹帘弹奏一番,几人便这么听着丝竹品着茶,畅谈天下事,或是就着乐吟诗三首,在当今雅士中极为流行。
这么文雅精贵的茶,现如今却被家仆用来汤泡做牛饮,余若鲤又看了看薛老爷一身的装扮,看来这薛老爷虽穿着打扮上已经尽力儒雅,却只有附庸风雅之术。
余若鲤觉得说通了,薛家本就是商贾出身,想做王城那些富贵人的生意,薛老爷总少不得要学习这份风雅,看来黎庄再占尽地势,出来的枣再香再贵,说到底还是地偏了些,风雅这门课,绕是有心,他也无处取真经。
余若鲤正想着薛老爷一直呆在黎庄,他这两分本事是跟谁学的,就听到苍许先开了口。
苍许没有如薛老爷预想那般,被这阵仗吓住而露出怯意,反而笑道:“看来这黎庄的官衙极是庸碌,是薛府义薄云天,护着黎庄太平,连王城随便来个人都得抓起来一一审问。”
苍许拿出手上卷成一团的字条道:“又或许,是薛老爷您的背后之人,比这黎庄的地方官权柄更大,让您来担这掌管黎庄的责?”
薛老爷听到苍许的话,再看向那字条,脸色一变,怒道:“我果然没猜错,门外的字条,竟是你换的,你好大的胆子!”
“薛老爷。”余若鲤打断了他。
余若鲤指着家仆手上的茶具道,“这天香龙井,须得润洗、温杯,放茶,冲注等,不可用沸水,以免坏了龙井的香气,您这...就这么端着过来用白杯泡了喝,与路边茶铺随意冲泡的陶碗粗茶并无不同。”
余若鲤这一下,恰恰戳中了薛老爷的短,本就正气头上的薛老爷又更加羞恼,他知道这二人的来路并不简单。
薛铃儿也听出来了,瞪了一眼余若鲤,向薛老爷解释:“先前禀明过阿爹,这姑娘就是个王城来的厨子,如今看来,连文人雅士那些吃食讲究,她或许都懂一些。”
余若鲤可知,这位薛小姐是抢在薛老爷发作前帮自己说话。
她感激地看了一眼薛铃儿,她有些在维护她的意思。看来上次她的示好,薛铃儿或多或少,也是感受到了她的诚意了的。
苍许听了这话,看看薛老爷的做派,便接着余若鲤的话往下,不客气地揭了薛老爷的皮:“如此说来,薛老爷府上那位贵客怕是不简单,在下倒想知道,什么人身居高位还好风雅,连黎庄富甲一方的薛府都被他拿捏在手里?”
“啪!”
薛老爷站了起来,一把拂过他方才用来喝茶的杯子,杯子随即落在地上碎成几块。两个家仆见状,赶忙蹲下匆匆捡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