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摇头:“不。”
几乎万念俱灰。
“我意思是,不必守秘……我要你传出去。”
杏眼被震惊撑圆。
顾琀苦笑:“我只教到这,其余功夫,是秋后的‘红叶’,要在凡尘里磨出价值,还会滋润更多的‘叶’。‘红叶’是我送你的字——你呀,是‘人兴’。”
颜秋顿悟,就地磕下三个响头,昂起见红的脑袋,坚决抛下五个字,掷地有声:
“师父,我走了。”
再未多言,即刻起身去厨房生火,做了最后一顿肉,送进宁久屋里;蒸了一碗蛋羹,呈在师父桌前。随即悄然回屋收拾行囊,东北面陡坡摸下去,入世。
当晚,门被推开,是宁久,端着放凉的红烧兔腿,破天荒红温着一张小脸,隐约要哭出来。
“怎么了,我的小久儿?”顾琀回过头,笑意暖人。
“师,师父……师姐去哪了?!”
不等顾琀答话,宁久抛下肉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师父坏!你把她赶走了!你把师姐赶走了……”
顾琀急忙起身,移步蹲到宁久身边,伸开双臂想要搂住她,却被她躲开。
并非有意出招。顾琀错愕,是裁衣步,细节粗糙错漏,但使用比颜秋自在,泄密教不出。
她还未传授,小久儿只是旁观,便得了三分难能可贵的神似——最难得的,是浑然天成,不似强学强记、硬套生搬。
喜上眉梢。
她实在好运。
所幸不去捉她,席地坐在一旁,语重心长地解释:“她当年得了功夫,我救得及时,只癫了半日,是学得快、悟性高,好功夫冲到脑袋里,法喜过盛;性情恣肆,学中偷玩,如此十年,也能得了我六七分。放她下山,是为人兴。我以为你不如她,拙人成事往往用笨法子,你能钻,能钻的人,担得起法兴。”
“法……兴?”
听起来不坏。自己似乎错怪师父,宁久转过身来,投去抱歉的目光。听闻不谙之词,问出声。
顾琀把宁久抱到自己怀里坐卧,轻抚她柔顺的白亮发丝,柔声传授:“自古武人,禅截两道。禅道收徒精益求精,一生真传往往不过一两人,不遇淑良的武师宁愿将绝技一并带走,也不要传变了味道;截道则广收门徒,门徒因此良莠不齐,但至少人丁兴旺。面上经久不灭的,是截;内里守正不移的,是禅。”
宁久微微出神。
顾琀笑笑,继续说:“开枝散叶,是人兴;洞悉本意,继往开来,是法兴。我辈武人,但凡有所师承,法兴人兴,总要顾一样。”
心下叹息,世间多少惊绝之辈,终其一生,往往也只顾得上一样。
熬徒弟,比熬隼熬鹰,更要费神得多。
“那……师父是禅道,还是截道?”
腼腆笑笑:“是禅。”
面上荡漾着幸福。
“——不过我好命,遇见了你们俩。”
话音随热泪同落。
此后对话,省略温慰,简明扼要,语重心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