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4 多艰(1 / 2)知意前传:梦渡灵云首页

人治是三重天,王侯不染官绅,官绅不染黎民,乃四方升平。

冰雪靡身百日艰,应知此后是丰年。似乎民间皆盼冬雪,农人盼,炭商盼,甚至渔民也盼。忙期晴雨,闲待霜雪,人勤天地劳,人倦天地歇,生长收藏是四时序。春风夏雨,秋露冬雪,是人们见得到的天子,也是治世生民之司命。

方灵山高,雪薄寒早,菜园里最后一批萝卜白菜久前收过,冬不锄地,自此荒了两月余,唯药圃借火运作,救些惧凉罕物越冬。

山登绝顶,是天上人间,日月的气味近了,反而淡了。

颜秋进境,借冬序未深稳固,月前完功,睡意涌起,一日往往睡上七八个时辰。

以往是颜秋上心,而今宁久不理,顾琀也疏了时光,无人翻历。望见山下素色渐杂,夜里明灯不灭,才惊觉又快年关,一气撕去数十页。

往后近两月留着团圆,“禄”须早送,往往是腊八前后,偶尔于尾牙再补。嗅见气味,顾琀知是今天。

武多有其名,以便流传,或用华辞,或取典故,令噱头唬人,亦或只期耳熟能详。

世俗尚名,以为声名高贵玄妙便是人间至术,故庸名奇术大多不传。

“耕织”,法本无名,顾琀乘兴,从练法中取,平俗至极,她听来舒适。

内家武术重静功,体现在站桩打坐,各家不同。“耕织”麻烦,以时令细分。平日养气,春秋坐子午纳阴阳,夏坐晨昏接天精,冬只坐午时,寒中取暖,稳定内境。

午时末,颜、宁皆在屋顶背阳坐着,各自冥想,谓“冬藏”。颜秋得法练气,宁久只是深思,除却医药基础与江湖旧事,顾琀还不敢种别的给她。

顾琀内力,早寒暑不侵。裘衣上身,是藏功习惯。

山路行人,气味熟识,不只以往专员。

不觉嘴唇勾动,回屋燃好火盆,灶下生火,煮水净锅。做完一切,掩上面具,提早坐待门前。

方灵山千仞,车马绕过皇极山便难行,此后徒步,穿天阙山隘登山,野路十数里,尤其此时蹚雪,步步难行,一往返足消一昼光阴。

她来,不易。

皇极山脚,筑金顶寺庙一座。宗庙脚下,皇城背后,难以想象何人于此礼佛。

诵经声乱,木鱼声散,和尚水平远跌预期,几乎胡闹解闷一般。

寺庙是形,其实藏宝藏书,为国师居处,可供陛下问策,建作寺庙存上佛像,是国师要求。

长眉和尚闭目坐在蒲团上,对着弥勒,不念佛家书类,却诵《道藏》,说书一般,木鱼委身作惊堂木,偶尔一敲。

是国师。

锁在宫中的,果竟尽是些怪人。

门环叩响,重门两开,风挟霰雪灌进来。

“觉明师兄。”卞文和作揖。

“陛下不谙江湖,近日问策,是灵尊之事。”国师放下木槌。

卞文和垂袖不语。

“已经逾季,我以为你得手。为何不报?”

“灵尊非不识大体,想给她机会。”语出苍白,隐隐乱了阵脚。

国师叹息:“看来她不懂。”

“师兄,国运……真在一弱子身上?”

“王下国运,足以一人,当下依旧。兴在太子,殇在‘灭星’。太子也曾是弱子,怎没见疑问?”

形容比寻常僧人粗实,似乎声色也咄咄逼人。

卞文和愕然,三思而言:“太子圣职,始终厚遇,故自当承担。体民明治,天下不会不服,故不患生死。”

“非也,天下注定不服。”眼帘低垂,不纳红烛的微光,“乱世用人,不取贤慈,取强人。太子知礼义,仁政能利民,却不能服众。诸侯心执志野,武人亦粗鄙直白,只拜强人。宇文天下五十二载,君易两代,凭借未改,无非强势镇压,本质仍是乱世,若寒症才退膏肓,面上解忧,实则仍期火灸百壮。”

卞文和颔首。

仁能扬长,不能除患;乱局未解,时下求的,须是刚强手段。

昂首正色:“我教他。”

“书良,体面点讲,我们是臣,”国师嗤笑一声,睁开双眼,平静地望着面前供案灯烛闪烁,“其实,不过两面残镜。宇文家天下,是师父定乱维稳,实则乱局依旧。我等也不过偷光辅弼,绝非栋梁。你我讲的道理无论如何庞杂或精简,于圣上与太子,依旧看得片面,挑中意的听,捡顺心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