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群刚刚建起来时候,可谓闹腾,叮咚叮咚消息终日响不停。逢大小节日,屁大点事都要发,也终日留心看别人消息,忙着点赞,唯恐落下谁的消息。
不知什么时候起,同学群冷寂下来。到现在,很多同学几年也不在群里露面。
上次收消息还是高琼突然离世,班长发了条讣告。
午休后,看见中学同学群有人拉进一个叫“永逝我爱”进群。中学同学多,一时也猜不出是谁。
有人冒泡;欢迎老同学!
过了一阵,有又几个人跟帖:欢迎老同学。
群主弹出条:热烈欢迎冯芮玉大小姐回家。
丁艾心头忽的动了一下。多么熟悉的名字,一别近三十年,她终于露面了。
眼前浮现出一个咬着辫稍的羞涩少女,她那时常被忧伤迷蒙的眼眸脉脉地注视着教室门前小路发呆。
第一节解剖室的女尸
1992年,丁艾考上中专,收到安宁市卫生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录取通知书等待的时间有的长。故而很煎熬。
入学,报到。
新书下发,梳着一条大辫子的丁艾面前,迅速摞了厚厚一摞,大概一数,有二十七八本。
果然,医学生的课堂,没有诗和美文,只有望闻问切、血压脉搏心率、心房心室,血管神经。医学书籍厚实,随便拿起来一本都比砖头厚。
随即,登记衣服尺码,预定白大褂和校服,从小穿妈妈做的衣服,丁艾哪里知道衣服尺码怎么分。
一边新同学叫魏琳,主动帮忙,上下打量一下丁艾:哎吆吆,你穿这身还真说不出尺码。你报s码,小码就可以啦!丁艾低头看看,自己脚上一双偏带系扣布鞋,腿上是条蓝色粗布裤,肥肥大大,裤子扣眼还在裤腰右边,腰很肥,系着一条布腰带,身上这件倒是为来进城读书而新买的拉链衣裳,乡镇买的也找不见尺码。
高琼斜倪了一眼丁艾脚上的鞋,原本不觉着什么,她这一眼丁艾瞬间失了方寸,看自己的脚竟是丑到无边,一时局促惊慌,脚不知道往哪儿藏。
丁艾按着魏琳意思报了s码。老师抬头看了一眼面色赤红的丁艾同学,温和地说:到了秋冬校服下面还要套毛衣、穿厚衣服,报m码会宽大一些?
丁艾:嗯、嗯、不住点头。
过了不久,所有新生领到了白大衣和校服。白大衣一穿,四十五个姑娘立刻变了样,瞬间变成一群白衣天使。
新生活节奏很快,忙着适应上大课,记各科老师的姓氏、模样。
课间休息,班长通知大家去穿新发的白大衣,下节课去实验室上解剖课。同学们很快回宿舍穿上新发白大衣,戴上口罩,跟随带着厚厚大眼镜的陈老师去实验楼。
这是大家第一次去解剖实验室,同学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人体标本,今天一进门就看见一具具完整人体骨格挂在大厅架子上,第一次零距离与他们相处。
经过病理室,里面摆着一排排玻璃柜,方形玻璃容器浸泡着人体各部位的标本。一颗心脏,一个肝脏,或整一个小婴儿泡在玻璃缸里,渗白渗白,同学们露出惊骇又好奇的神情。
蔺雪拽拽丁艾,脸色煞白站定不敢往前走,丁艾摇摇头,悄声说:这么多同学呢,怕什么。接着看见脊柱裂开的畸形婴儿,背对着大家泡在药水里;一个脑组织膨隆出头骨的婴儿,眼睛睁着,两条腿盘曲着,一只小手还塞进嘴巴里,像是泡在浴缸,玩自己小手。大家忙着左顾右盼,一边前行,陈老师径直带领大家走向前面更大房间。
推开门,揭开厚厚门帘进去,屋子光线很暗,窗户上挂着厚丝绒布窗帘密不透光,一点亮也不见,老师说戴好口罩,同学们依此跟着进入里间。
才进门,一股浓烈辣眼化学试剂扑面而来。
陈老师打开灯,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床,最前面的高琼惊叫了一声,后面跟进去的同学急切向前张望。
魏琳听见叫声,急于一看究竟,拨开身边同学挤到前面,丁艾挡不住好奇也侧着身挤到了前面。
一具黑炭似的尸体,一丝不挂,仰面躺在台子上。
身体像烧成焦炭一样黑,再细看全身皮肤都很完整。双腿合拢,双手在身体两侧,手指细长,连指甲都完好。
“噗通!”一声,挤到最前面的魏琳突然晕倒,瘫在地上。
前面女生正吃惊地盯着看女尸,魏琳一倒,都转身喊陈老师。冷不防后面进门的蔺雪慌里慌张脚绊在门槛上,向前扑在王芳身上,王芳吓的叫出声。大家又接着吓一跳,一旁高琼尖叫起来。场面颇有些惊惧。
不知是福尔马林的药水刺激太大还是害怕,前排女生眼泪扑簌簌直流下来,鼻涕随之小溪流一样流出来,吸溜声一片。
陈老师走向魏琳,大家急忙闪开一道。来到魏琳身边,附身摸向手腕脉搏,翻翻眼皮说:这孩子,胆子小,还快快挤前头,陈老师揉按魏琳的一处穴位,指挥两个女学生搓搓魏琳手心,轻声呼唤魏琳。
魏琳很快就清醒过来,一翻身站起来。陈老师说:没事,就是太紧张了。学医,首先得知道人体的基本结构和功能。我们既然走上学医路,就要牢记四个字“胆大心细!”将来走上工作岗位,比这鲜血淋漓的场面你们可能会天天遇到。医者,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在医者面前,只有生死,活人和死人,不要相信什么神鬼之说。
著书不明脏腑,岂不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