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诺兰特·斯崔根的带领下穿过曲折回绕、宛若迷宫的一重重过道和走廊。
国王步履极为缓慢,即便梅拉·纳芮蕾的身躯正为魔法桎梏引发的剧痛蚕食,也能在帕伦纳因的搀扶下轻松与之并肩而行,但碍于礼节,两人依然选择跟随在对方身后亦步亦趋。他们行径之处不复那处居所与囚室的奢华与干净整洁,而是处处破败、举目腐朽。有些地方,悬于两侧墙壁的火把光芒微弱而又黯淡,于自石砖缝隙噗噗渗入的冷风中明灭摇曳,根本不足以驱散自其主殒于诸般极刑后占据此地、繁衍生息至今的深浓黑暗。有些地方,帕伦纳因则能借由稳定而较为明亮的光源辨别出一派不堪入目的残破景象,墙壁、地板、角落、石砖缝隙满是湿潮或早已枯死干瘪的苔藓,爬满灰尘的巨大灰白色蛛网堵塞走廊、连缀地面石砖与上方拱顶,岁月消磨,蜘蛛也早已朽烂作尘埃。
未曾消散的忧虑疑惑随向前迈出的每一步、每下心脏的腾跃和每一次呼吸越发深重。
他们在诺兰特·斯崔根的带领下穿过曲折回绕、宛若迷宫的一重重过道和走廊。但未见半个人影,未闻半点声息。此前挤满那间囚室前方过道的一干守卫、护卫和狱卒不见踪影,除去闲庭信步的诺兰特、他们自己以及在晕黄火光下稍显骇人的舞动之影,整个城堡扎无人迹。有些时候,帕伦纳因能看到成排洞开或紧闭、皆尽残破不已的房门。但每当他充满希冀地看过去,充斥其间的黑暗和寂静便让他的希望顿时化为泡影。除去诺兰特、还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与刻意压低的呼吸声,整个迪斯特内城堡死寂无声。
有时候,美亚铎斯的国王会在某个看似平平无奇、灰尘斑斑的不起眼角落前停下脚步,向二人沉声述说它有哪些值得铭记与引以为鉴的过往和历史。但更多时间,他们只是聆听着鞋底刮擦地面的嘎吱响动和因寂静而凸显的心脏跃动之音,默然穿过条条狭窄走道和阴暗回廊,脚踏随靠近和远离火炬而骤然缩小隐去、忽又骤然暴涨的森然影子沉默前行。
在小心翼翼地经过一处没有光源照亮的拐角后,他们跟随国王进入一个相当明亮的房间。
首先进入视线的是张置于房屋中央、几乎占据大半面积硕大圆桌,以及桌上为整个房间提供以照明枝状烛台。周遭摆有八副椅背宽厚、铺设黑天鹅绒软垫,扶手精雕为各类形状的宽大座椅。这间会议室显然具有非同凡响的重大意义——帕伦纳因能看到不久前有人悉心清去灰尘的痕迹。精致而美观的桌椅、烛台和酒杯极富古典的高雅格调,自墙面垂落下来的数面绘以图案的壁毯也仍旧鲜艳亮丽。帕伦纳因辨识出坎斯迪内特菲拉范雅睿家族的晴空鸢尾,洛埃汶基特的展翅雄鹰,特温王室的招展旗帜与宏伟城堡,还有象征着爱菲洛与伊欧娜的女王和国王真爱联结的双生爱心。在难以注意到的阴森角落,他不无讶异地发现还有一面陈旧褪色近乎无法辨认的壁毯——人立而立、头戴王冠的独角兽——待年幼逃亡的女王帕梅娜自远方率军归来,这个数以百年彰显坎汶王权的古老纹章如今已被纯洁之花取代。他知道,那个可憎纹章连同它所代表的堕落家族如同格尔德芬瑟的篡位者一样,已被尚存分辨是非之能的人们从记忆中彻底遗忘。
“帕伦纳因,”诺兰特·斯崔根说,“你们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菲拉密德碧的前任使者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