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35年,星罗国在胜券在握地战况下,向其战败国提出和亲联盟,并割地南蛮,意图结盟中原大国汉朝一同攻打山水之国——羚国。
由此,早已外强中干的汉国连夜召集北境征战的太子沈禹,同时封刑部尚书之女叶清雪为星诺公主,派其和亲星罗,为华国修养反击创造机会。
而此时汉国国都城里,冬夜寒风阵阵,月钩斜挂在紫雍城头,紫砂砖瓦上跑过一只斑斓野鼠。
朱瓦门下走过一位面色焦急的男人,他身着华丽的七蟒皇服,昭示来人非同一般的身份。
“诶,越凰太子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远远地,一位操着浓重口音的臃肿老太监快步朝沈禹走来,斑驳的老脸上满是褶皱的谄媚。
刚从塞外战场赶回来地沈禹面色愠怒,不满皇帝贸然罢免兵权,却依旧彬彬有礼地询问“皇上可在八方殿?”
“回太子,皇上自今早下朝以来就没出过八方殿,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兰福毕恭毕敬。
听罢沈禹抬步朝殿门走不料被兰福拦下“皇上说今日谁也不见,若是殿下为了星偌公主和亲一事,还请移步布政司,望殿下不要难为奴才。”
沈禹面色一怔,心中了然,新罗一国野心勃勃,百年来一心占领汉国,吞并羚国。
和亲联盟怕是有过河拆桥、借刀杀人之嫌。
如今汉国是国运衰退,灾旱连年,官场混乱,饥民成群,军队糜烂,早是外强中干,强撑之态罢了,实在是抵不上星罗国的全力一击。
所以今天局面,面对星罗国的和亲示好,便正中汉国朝廷的下怀。
才有如今刻不容缓地罢免自己庆国大将军的军权,欲以兵不血刃换国家喘息,将无辜少女的一生当作安定的筹码。
只不过那群冠冕堂皇扬声舍小女救天下的“忠臣名士”,有几个是真真为天下着想的?
大丈夫谈笑在前,小女子垂泪在后,哪些口诛笔伐凛凛大义的官夫子,为了一时享乐倒心安理得的把一个弱女子推举门外。
呵,实在叫人作呕。
那个一向高高在上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懦弱自负,大好前程全靠女人来换。
明明……明明他马上就要攻破嘉峪关,夺回九洲城,却被一纸诏书夺了兵权,押解回城。
只为了那星罗使者所谓的和亲结盟。
一群傻子,连缓兵之计都看不出来。
或许,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家国劫难。
沈禹满腔郁气,不多时便到了布政司。
从前布政司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内务机构,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权势滔天。
这皇城又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机构混乱,乌烟瘴气。
推开沉重华丽的朱门,入眼就是几位大臣酒色弥漫的迷乱场景。
皇城丝绸垫铺的木桌上堆满了香酒肥肉,能敌普通人家一年的吃食。
见此状,沈禹二话不说就利落踹到磐石重的木桌,发出碗具撞地的声响。
响亮的动静引来一众肥头大耳的气愤,正要群起攻伐时看清来人的脸后顿时偃旗息鼓。
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定,哆嗦的问道“太……太子您怎么来了?”
“没甚大事儿,就是来看看众位大臣是如何共谋国事的?”
听见沈禹冷意森森的语气,众位官员更是瑟瑟发抖,谁都不敢触这位杀伐果断的太子兼庆国大将军的眉头。
有人颤巍巍地回答“如此看来,太子可有何雅见?”
沈禹并未搭理,只是自顾自地弯腰用衣襟擦了擦木凳,然后不紧不慢地坐下。
手里不紧不慢地把玩着白玉瓷,语气平静申述“我这三年来在塞外学到了很多道理,其中最让我刻骨铭心的是杂草不除,良亩枯槁。”
“太子好生机智,若非太子征战四方哪有如今新罗伏小做低地求和,那是多亏了太子。”李煜眼珠子咕噜一转,即使听出了太子的弦外之音,但依旧充耳不闻,好似不把一个被架空的太子放在眼里。
“是啊,北境大军能得此赫赫战功,全靠太子运筹帷幄。”
其他大臣眼观鼻鼻观心,跟着李煜随声附和。
沈禹粲然一笑,冷白的月光洒在男人的脸庞,恍若不慎降世的神祗,叫人以为他心情皎月。
然而他话语冰冷:
“我记得白侍中当年入官可是连中三甲,怎得在父皇身边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到不像曾经那班文采卓越了。你当知军中胜仗,可不是我一个想胜就能胜的。”
被点名的白侍中一刻诚惶诚恐地行九叩之礼,嘴里求饶道“是微臣年老糊涂,实在愚笨,还望太子责罚。”
沈禹望向地上匍匐的几人,个个猪面肉红,倒是些剥削百姓的贪官污吏。
男子长睫微垂,紫薇剑眸暗淡,藏进了无尽的蓝海。
苦涩地想,也许阿禄说的是对的,流水已腐,覆水难换。
“既然白侍中都认错了,那还请众位老者前去吏部自请罢职,便不治你们今日顶撞一罪。”沈禹轻描淡写地说完就阔步离开。
身后几人焦灼的互相交换眼神。
一向老奸巨猾的李煜忽然高声道:“太子殿下,您作何因为一个太尉家养女叶清雪大动干戈?”
叶清雪……
他瞳孔骤缩,快步走到刚才臣子面前,用力拽住那人的衣领“你刚才说什么?”
沈禹语气焦灼,手下的动作更是粗鲁,硬生生把肥硕老人给勒成猪肝色。
“我说…咳咳星诺公主乃是林府养女叶清雪,不过罪臣之女换得我朝休养生息之机最是划算,太子也不必为被夺了军权而气愤,君子之大义在于审时度势,利弊权衡,和亲实属妙计。”
李煜艰难地回答,眼里藏着无边的挑衅与畅快。
沈禹猛地甩开他,语气嘲讽“你倒是个明白人。”
说完就急匆匆地离开,凌乱的步伐透露出他的慌乱。
而身后的李煜面露奸邪之意:“太子谬赞。”
夜风猎猎,红棕马奔腾飞跃,骏马上沈禹神情肃立,眉宇微皱,尽显来人的慌张。
飞马在热闹的街市间冲撞,一声声驾马号令闯倒一片悠闲买卖的民众,愤怒的人们抬眼望去远走的黄衣男子,心中惊奇一向温文尔雅的太子怎会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沈禹多方打听,来到游仙亭,却不见有和亲嫁女的队伍,只有幽幽细柳和婉转的江涛。
他望着平静波涛的河面,深夜微风连绵,吹散了男子额前细碎的发丝。
也吹乱了来人沉寂许久的心境。
夜晚里驶来一辆简单不失风韵的马车,从车上走下一位温婉俏丽的姑娘。
温黎乐缓步在沈禹几米远的地方停下,和风把她的话送了过去:“原想着能赶上叶妹妹的送亲队伍,如今看来和亲一是绝非两国联盟那么简单。”
一阵风落下,沈禹并未言语。
温黎乐语气略显无奈“你今天一回京就急着去布政司耍威风,想来明日就会有一垒奏疏摆在皇帝的案桌上。”
边说着她走到沈禹的身旁,侧头,意图透过浓郁的夜色看清他的神色。
接着道“如此一来,便是给沈弘肆递了把刀,你这个太子之位很难坐稳当了。”
沈禹收起眼底的哀伤,语气依旧硬冷“呵,今晚这出戏是唱给那些想看的人。”
当今太子身为一师将军,掌领百万军马,十六岁便征师北上,累累战绩,名声赫赫,乃是华国万民敬仰的少年将军,早已是功高盖主的长刺。
可如今皇位上那位皇帝,心思单纯,却自负狂妄,被宦官皇后所把持,他早成了那群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何不在走之前搅了他们的浑水。
“后日我会秘密离京,这京城的事还靠你替我张罗了。”沈禹话风急转,转身就走。
“什么?你要离京?你一个佣兵百万的将军怎能擅自离京!莫说皇上,就连沈弘肆都能让你万劫不复!”一向端庄精明的温黎乐难得慌张。
“你很快会知道的。”夜风掀起尘土,沈禹利落地跨上马背,疾驰在黑夜里。
独留温黎乐在身后望着远走的少年陷入沉思。
而此时星诺公主正坐着斑驳破旧的小轿子。
简单的队伍,只有驾车的马夫,接亲的星罗使者和随嫁的妇人,送亲的队伍零零散散,从偏僻风凉的白虎门慢悠悠地消失在黄沙蔓延的暮色当中。
小轿内端坐着一位端庄贤淑的女子,女子静坐在软榻上,精致的发饰被她随意地挂在浓密的发丝间,艳红单调的盖头静静的摊在繁杂沉重的衣料上。
叶清雪神色平静,淡雅俏皮的五官全是淡漠。
她悄然无波地离开,正如她无人问觉地苟且偷生。
远嫁和亲的少女,直至远离京城也没掀开轿帘再看一眼自己从未踏出过半步的皇城故土。
至于那个期望……
早已是黄沙故土,异国他乡了。
京城内,鼎鼎有名的叶家阔府里却不似城外的平静,衣着华丽的姣好女子神色缊怒地坐在下人搬来的太师椅上。
庭院里跪倒一片低声求饶的奴才、奴婢。
“哼,怎么?叶清雪那死丫头成了公主就不把我这位大小姐放在眼里了?”叶秀孺绝美的面孔上满是扭曲。
她身边摇扇的掌事姑姑立马低声谄媚道“大小姐您莫要自降身价,叶清雪那粗使丫头怎么能跟您这金枝玉叶比较呢?”
“我看有些不知好歹的奴才可不这样想,不仅背后妄议,就连伺候主子都处处不如从前尽心,姑姑你说,他们此番当不当罚?”叶秀孺越想越气愤。
之见正午阳光正艳,一缕缕金色洒在女子的发梢,照亮她隐忍愤怒的神色。
“是是是,小姐所言极是,都是二小姐修来的孽缘,活该送去和亲,还有这些做奴才的,好吃懒做,不敬主子,是该好好调教,小姐您请好生休息,这些小事都该奴来。”黑白参半的掌事奴婢软声细语地接话。
“你?呵!优柔寡断的奴才,赏他们30鞭,我就当揭过这茬了。”叶秀孺盛气凌人的说罢。
很快院子里的下人唉声载道地惨叫着。
叶秀儒不甚在意地轻抿口甘茶,“呵,也不知道我那一向行事疯魔的二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担得和亲一事?”女子语气阴阳,不知到底是言语谁的。
为什么叶清雪那位吃狗食长大的野蛮丫头能当公主?
为什么自己端庄娇美,家境殷实却不得一职半兼?
只能每天待在闺阁里苦守那笔墨刺绣。
这皇城官场早该好好地肃清一番,哪些久居庙堂的老男人们目光短浅。
贤人能者不识,却偏偏看上了一个莽妇。
铁血军马不用,倒只想靠一女子为这天下保驾护航。
可笑。
不甘。
可笑这百年江山却养不出一个头脑清醒的人物。
不甘心自己才华横溢却施展无门,而一个罪臣之女却能有如此造化。
很快她压抑内心的气恼,傲慢地抬起头颅,语气不屑地招呼身旁的贴身侍女“走,去前殿看看那群老头再聊什么。”
全然不顾身后一群人的求饶叫疼,也忽略了身旁侍女冷汗涔涔的摸样。
自古女子不参政,无才便是德,可如今这位小姐却偏偏心志高远,总对男人的官场事感兴趣。
这样下去迟早要出问题的,叫她这种小小的侍女不知是福还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