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常哈哈一笑，道：“然则又如何？”

张重华血冲脑门，一股冲天豪情自天灵盖迸发，厉声道：“告诉尔等，本王不服！如有来世，本王定要逆天改命，哪怕舍了这条命，洒尽一腔热血，也定当还世间朗朗乾坤，绝不允许有这等惨事发生！”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忽地轻笑一声，道：“没想到你倒还存了几分血性。既如此，且度你往生，去罢！”

话音刚落，黑无常伸臂一推，张重华猝不及防之下，顿时惊叫一声，身不由己跌落奈何桥下的万丈深渊。

…………

距离姑臧六百里之外，枹罕城。

张璩伫立在府衙正堂的地理图本面前，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名斥候快步而来，沉声道：“报……禀将军，羯胡大军围困金城，两军连日血战，张太守遣人星夜前往姑臧求援。”

张璩点了点头，却未作声，斥候说完，随即自行退下。

脚步声响起，又有斥候来报：“禀将军，城外三十里处发现羯胡游骑。”

张璩眼神一凛，霍地转身道：“有多少人马？”

“不足十人！”

“区区十人，也敢来窥探我枹罕城？”张璩脸寒如水，招手唤过一名亲卫，沉声道：“去，速唤索苞前来。”

亲卫领命大步而去，不多时，一名精壮青年急奔而来，但见他年约二十余岁，生得猿臂蜂腰，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正是张璩新近提拔的牙门将索苞。

索苞见了张璩，躬身行了一礼，道：“末将正在城头巡视，不知将军唤我何事？”

张璩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全身甲胄，腰挎长刀，军容甚是齐整，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你连日里只是嚷嚷着要上战场，今日哨马来报，羯胡游骑意欲窥探我枹罕城，本将欲令你率五十健卒前往，将之尽数剿灭，你可敢去否？”

索苞闻言大喜，抱拳道：“如何不敢？将军但有所命，无有不从！”

张璩拍了拍索苞肩膀，沉声道：“羯胡哨骑虽不足十人，但想来必是军中精锐，手段不凡者，子廉此去，当需小心谨慎，切不可大意轻敌。”

子廉者，正是索苞表字。眼见张璩神色凝重，索苞亦久闻羯胡凶名，心知他所言非虚，顿时收起小觑之心，朗声道：“将军放心，但凡走脱一人，末将任凭处置！”

说罢，躬身告退，大步而去。

张璩凝视着索苞背影，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却见身边转过一人，乃是帐下幕僚祁嘉，只听他轻声道：“将军放心，此子家学渊博，弓马精熟，更兼精擅追踪，且久随将军麾下，深得指点，此番前去，我料其断无失手之理。”

张璩摇了摇头，道：“我非是担心此子，所虑者，金城太守张冲也！”

幕僚眼中精光一闪，却是没有接话。张璩话中之意再是明白不过，金城守军不过五千余人，而羯胡却有十万大军，敌众我寡，实力悬殊。张璩这是担心张冲扛不住羯胡围城之压力，选择献城投降哩。

然则张冲最终会如何选择，两人眼下自是不得而知。

看着眉头紧锁的张璩，祁嘉沉吟着道：“麻秋自恃兵威，欲逞凶顽，然则此番突袭我凉州，却犯了兵家大忌，以在下所见，羯胡未尝不可胜也！”

张璩心神微动，道：“先生有何高见？”

“其一，时值盛夏，天气炎热，麻秋以中国之兵远涉沙漠，非其所宜也！”祁嘉背负双手，缓缓地道：“其二，麻秋此番用兵虽堪称神速，然则其兵进河南，却不知分兵攻略大夏和枹罕，以求扫除后顾之忧。此一着，非是其不知兵法，实乃是麻秋早已备知我军详细，并未将我等放在眼里。殊不知大夏、枹罕与金城互为犄角，羯胡攻势顺利尚可，稍有不偕，金城在前，姑臧援兵在侧，枹罕和大夏之兵尾击于后，羯胡焉有不败之理？”

张璩闻言，笑道：“人皆言先生博学，专以文章。我却知先生胸有甲兵，非寻常儒生可比，今日果应此言。”

“将军谬赞，大战在即，将军尚须早日准备方好！”祁嘉微微颔首，面色古井无波。

张璩点点头，沉声道：“金城城坚壕深，轻易难以攻取，麻秋虽手握十万雄兵，短时间内也断然难以得逞。麻秋既不将我等放在眼里，今番正好令他见识一下我凉州健儿的厉害。”

一言既罢，张璩当即写下书信，令人即时前往大夏，送与宛戍都尉宋矩，约期出兵，袭击羯胡粮道，迫使麻秋不敢全力围攻金城。

同时，张璩令人星夜赶赴姑臧，表奏张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