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奚月容便过来了,检阅似的把这西院从里到外看个遍,凡有不尽她意之处,便唤来管事的一通安排,末了,又挟起尚未清醒的之露白一并去到之岁臻那里说话。
按理说,这本该是母女三人的温馨时刻,可之露白却是如坐针毡。
之岁臻倒是淡然自若,仿佛眼前的这位阿姐是自小便与她为伴一般。
今日天气不错,可之岁臻房中门窗紧闭,甚至还点了两个炉子,只一会儿的功夫,之露白的里衣便汗湿了。
奚月容听和玉说之岁臻昨晚见了风,有些着凉,心焦得不行。
“本该月中就去找大师再求些符纸来的,哪知道他人就不见了。”
“不见了?”之岁臻轻咳了两声。
“可不是,就连住处都搬空了。”
之露白问道:“什么大师?”
“说起这大师——”奚月容将嗓音压低了一些,神秘道:“他的来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也是辗转托人引荐的,似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多亏了走他那求来的符纸,臻儿的身子果然自年后就好转了不少。”
之露白又道:“什么符纸,可方便与我看看?”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奚月容扭头冲和玉努嘴道:“和玉,去把之前的符纸拿来。”
和玉应了一声,便去到柜子跟前,自一个檀木匣子里取出一摞符纸来,小心地递到之露白手中。
之露白看出那所谓的符纸上全是鬼画符,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又递还给了和玉。
“夫人宝贝这草纸呢,取下了也不叫扔,只让好生存着。”
奚月容一听这话,立马朝和玉啐道:“什么草纸?是符纸!灵得很呢。”说罢,便开始滔滔不绝地向三人宣传这符纸拯救了多少不孕不育不举之人于水火之中,之露白听了一会,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为了不叫场面尴尬,只能放空自己。
之岁臻忽道:“阿姐在想什么?”
“没什么。”之露白懒懒道。
那边奚月容宣传累了,便叫和玉沏来茶水,趁着这会,之岁臻又问道:“阿姐都回来两日了,我还不知道父亲母亲是如何找到你的呢。”
之露白还未来得及开口,奚月容就连忙放下茶盏,口中啧啧道:“说到这个,你阿姐能回家来,还多亏了顾家的那顿喜酒呢。”
之岁臻重复道:“顾家的喜酒……是哪个顾家?”
“还能是哪个顾家?就是崇贤坊的顾家啊,说起来啊,你父亲本是不想去的,他往日与那顾文庸又无甚交集,是我同那宋大娘子偶尔一起打个牌什么的,可人这请帖递了过来,咱们家也不好驳了面子不是?”
之岁臻点了点头。
“哦对了,那顾家同姜家倒是一向交好,他们家的顾惟你从前应当也见过,那小郎君生得油头粉面的。”
“原是他啊。”之岁臻眸子黯了黯,又看向之露白道:“如此说来,阿姐也去参加了顾家的喜宴?阿姐认得顾郎?”
又不等之露白应答,奚月容便接话道:“岂止是认得?而且看那样子,你阿姐同那顾家新妇更是是关系匪浅呢。”说到这里,她便有些按捺不住:“她宋小桢仗着有些家底,平日里趾高气扬惯了,如今家里出了这等丑事,我倒要看看她……”
之露白忙咳了一声,奚月容这才收住,脸上有些讪讪。
之岁臻虽流露出好奇之色,却没有多问,倒是一旁的和玉忍不住道:“夫人,顾家出了什么丑事啊?”
“你个小丫头问这么多做什么?”奚月容朝和玉一瞪眼,厉声道:“给你分派的活都做完了?”
和玉小声道:“还没……”
“就知道偷懒,还不快去!”奚月容又是一瞪眼。
斥走了和玉,外头又进来一婢子,在奚月容耳边说了什么,奚月容便起身道:“你们姊妹俩先在这说说话,我过去前厅一趟。”
之岁臻面上略露倦色,却仍笑着道:“好。”
奚月容起身离开,房中便只剩下之露白和之岁臻二人。
之露白见之岁臻似是有话要讲,也不拐弯抹角,直问道:“你想说什么?”
“阿姐既认得顾郎,”之岁臻费劲地从榻上坐起身,艰难道:“能否帮我问问……咳咳……”
“问什么?”之露白扶住之岁臻,又扯过一个软枕垫在她背后,嘴里道:“姜家六郎?”
之岁臻慢慢顺过气来,又有些诧异:“阿姐怎会知道六郎?”
之露白只好道:“不是方才你们说的吗?”
“是吗?可方才母亲似乎也只说起姜家,没提到六郎的名字啊。”之岁臻皱眉,过了片刻,又道:“罢了,我这记性实在是差。”
之露白松了口气。
“也不知他这些年过得如何。”之岁臻喃喃。
之露白没忍住,回了句:“想来他便是再不好,至少也好过你。”
如此冷语,之岁臻听了倒也不恼,只是有些错愕地看着之露白,后又笑道:“阿姐说的也是。”
“还有别的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