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天明时好不容易有了几分睡意,门外却在这时响起人声:“娘子可醒了?”
之露白起身的瞬间,后脑勺又疼了一下,她打开门,见那叫小莓的婢子端着食盘站在门口,微微垂着头。
天已大亮,之露白拢了拢衣襟,试图接过小莓手里的食盘,哪知她不肯撒手,这一接把她整个人都接到了屋里来。
只打个哈欠的功夫,再一看,小莓已将早食摆好,之露白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坐下了。
这鸡汤褒制的粥味道十分鲜美,之露白喝了一整碗,就着肉馅的胡饼,一扫清晨的阴冷,吃得人浑身热乎乎的,心情也好了不少,随口问道:“你可吃过了?”
“什么?”小莓先是抬了下头,跟着又飞快地低下去:“没、没有。”
“那要不,你也坐下来一起吃点?”
小莓明显地震了一下,惊慌道:“奴婢可不敢。”
“这有什么的?”之露白奇道,先前在白家的时候小鱼就没这么多的讲究。
小莓摇着头后退了一步:“娘子万万别说了,若是让夫人知道了,奴婢要挨罚的。”
见她如临大敌,之露白便顺着她的话问道:“夫人平日待人很严厉?”
“没有没有。”小莓头摇得更快了:“夫人待我们都是极好的。”
之露白没再问下去。
待她吃得差不多了,小莓便上前来收拾,之露白几次想搭把手,都被拦了下来,干脆就站到门边去透透气,房里的炉子烧了一夜,怪闷的。
仿佛是看出之露白算是个好相与的,小莓也不似先前那般谨慎了,边做着事情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方才在厨房那边听婆子们闲话,说娘子有二十年没回过府了。”
之露白应了一声。
“那娘子修行的道观一定离长安很远咯?”
“是很远,在昆仑。”
“昆仑?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之露白抬眼,院墙外的朱楼黛瓦高低起伏她看不清也看不尽,想了想道:“一个很冷的地方。”
“很远又很冷的地方啊。”小莓沉吟道:“那娘子一路过来,定是十分不易。”
之露白伸着懒腰回到房里,随口道:“还好吧。”
“对了娘子,”小莓又道:“先前过来的时候,奴婢见罗管事已经在带人在收拾西边院子了,说不定娘子今天就可以搬去那边住了。”
之露白没有接话,只是敷衍地笑了笑。吃饱喝足,困意再次袭来,可小莓迟迟不走,她也只能强忍着睡意在榻上打坐。
过了半晌再睁眼,见小莓仍在房里,且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之露白不禁有些发怵:“你怎么还在这?”
“哦。”小莓回神,解释道:“罗管事说了,奴婢以后就专门在娘子房里服侍了。”
“服侍?”之露白瞬间觉得头大:“我不用人服侍,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
“那怎么能行?”小莓立刻道:“若是叫阿郎和夫人知道了,还以为是奴婢躲懒,再说,奴婢的事情就是服侍娘子,没有什么是自己的事情。”
之露白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哪下口。
见她拧起眉,小莓便带了几分哭腔道:“可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惹娘子不高兴了?”
之露白错愕了片刻,只能道:“这样吧,我先跟你商量个事。”
小莓满眼的期许:“娘子尽管吩咐。”
“首先,你以后别叫我娘子了,叫我名字就行了。”
“什么?”小莓先是愣住,随即颤声道:“娘子可别吓唬奴婢了。”
之露白见她已然要哭出来了,后面的话也不想再说,只道:“行行行,那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说罢,便一头栽到枕头上,闭眼睡去了。
这一觉睡至天昏,中间奚月容曾来过一次,见之露白睡得正沉,便没让小莓叫醒她。
这会醒转,之露白热汗涔涔,整个后背都湿了,又见榻边的炉子烧得正旺,想必是才添过炭火,而小莓则倚坐在角落里打盹,脑袋一顿一顿的。
之露白理了理黏在身上的衣衫,这才想起自己的行李还都在小眠馆,遂轻手轻脚地下了榻,披上外袍,边穿边往外走去。
才刚出了院门没几步,就迎面碰上了之庐生。
见她衣衫不整且行色匆匆,之庐生疑惑地眯起眼:“露白,你这是?”
之露白忙将衣襟整好,可“父亲”二字哽在喉间,只好略去称呼,解释道:“那个,我的行李还在之前住的店里。”明明只是正常的照面交流,不知怎的竟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瞧我这记性,怎的把这事给忘了,果然是年纪大了。”之庐生笑起来,又道:“先前住的是哪家店?让管事的遣人去拿就是了。”
“不用了,我自己去一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