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架这件事上,之露白还从没让过谁。
从前在天阙比试切磋,她也算是无往不胜,只是鲜少肉搏,不曾想自己竟不是阿霍穆的对手,才几个回合下来,便已落了下风。
其实只需一个诀就可放轻而易举地放倒阿霍穆,可之露白那该死的胜负欲已然上来,偏就要赤手空拳与他分出个高下。她多少也有些拳脚功夫傍身,要说真打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不至于,主要还是方才受了点伤,身上疼得很,出手总要收着些力,而阿霍穆却好似不知什么是痛一般,即便吃了她几下狠招,动作也丝毫不滞缓。
之露白只是稍一走神,闪避不及,便被阿霍穆一口啃在额上,她吃痛,奋力将他蹬了出去。
这一脚她用了起码九成力,趁阿霍穆还没爬起来,她赶忙拾起一块板砖:“敢咬我,这下我可不让着你了!”
明知阿霍穆此刻失智,听不进人言,可听不听得进是他的事,她总归是要打声招呼的,不然倒显得她趁人之危,说罢便一板砖拍了下去。
阿霍穆应声倒地,之露白一口气还没舒完,便听巷尾响起人声:“喂,那边的!”
声音清脆,想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娘子。
之露白正愁如何处置昏厥的阿霍穆,再一看,那说话之人已然近在眼前了,叫她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那少女看着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一身怪异装扮,肩上搭着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辫子上还系着许多细碎的铜铃铛,只不过那些铃铛都是静悄悄的没有声响。
“你是打天阙来的?”
一听这话,之露白便忘了身上伤痛,不由自主地端了起来,对着来人颔首道:“不知阁下是?”
“喏。”那少女朝着之露白臂中的拂尘努了努嘴道:“我认得这玩意儿,霁风老儿他可还好?”
之露白有些诧异:“阁下竟认得我师父?”
“你师父?”少女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笑了笑道:“想不到你年纪不大,辈分倒是挺高,想来应该是天资出众。”
之露白心下得意,嘴上却谦虚道:“马马虎虎。”
少女又将目光移到了阿霍穆身上,奇道:“咦,他这是怎么了?”
“他……”之露白正琢磨着如何解释,就又听她问道:“你方才是不是遇上山厌了?”
“什么?”
“山厌啊,你知道的吧。”少女四下扫了扫,口中道:“最近城中屡有山厌作乱,方才我在前街又见到一具尸体,看那死状,应该也是山厌所为。”
尸体?这么说,先前呼救的那人已经死了?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一人高声道:“那边是什么人?”
之露白虽看不清,却还记得那人声,是金吾卫中郎将赵三折。
少女也“啧”了一声,低声道:“麻烦来了,我们走吧。”
走哪?
还不等之露白开口,只听一声口哨,之脚下的路面节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湿软温厚的草地,周围的楼宇也渐隐,长出高耸交错的林木,点点萤光闪烁其中。
之露白还没回过神来,那少女便拍了拍她,轻声道:“跟我来。”
她下意识地跟上去,走了几步才想起阿霍穆还躺在地上,只得又折回去将他拖上。
雾气中,有笼火隐现,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做楼肆便近在眼前。
少女推开栅门,一貌美妇人摇扇迎出来,看清来人,手里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迟疑道:“这二位是——”
酒肆里横七竖八地散落着不省人事的醉鬼,空气中弥漫着残羹冷炙的气息,当然了,更多的还是难闻酒气。
之露白不禁皱了皱鼻子,她闲来无事时虽也好上两杯,可都也只在一个人的时候喝,因为她知道,喝了酒的人散发的气息最是难闻。说到底,酒香,也只有在酒坛子酒壶里才叫香,只要喝进人肚子里,不香了不说,反而还臭。
少女对美妇人道:“他们在城里遇到了点麻烦,我带过来躲一躲。”
“麻烦?”妇人嗤笑一声,随即啐道:“我看你才是大麻烦,成天到晚的就会给我添麻烦。”
那妇人生得极美,举手投足间也是风情万种,之露白长到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即便是啐人,也别有一番味道。
“哎呀!”少女被当着外人面这么一说,脸上有些挂不住,忙将那妇人拖至一旁,小声道:“她也是打归华宫来的,说起来与我还是同门,我帮帮她怎么了?”
“哦?”妇人朝之露白瞥了一眼,见她满身泥污,披头散发,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实难叫人将她与“归华宫”联系到一起,表情不由得有些复杂,过了会,又指了阿霍穆问道:“那这个厥过去的又是怎么回事?”
“一时说不清楚。”少女急躁地跺了跺脚,又转脸对之露白道:“来,我先带你们上去。”
妇人低声喝道:“莲宝。”
少女不予理会,领着之露白往楼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