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心里惦记着之露白的事,一上午活也没干成一件,好不容易盼到她回来,恨不得把手里的笤帚扔出二里开外,赶忙迎了上来,激动道:“如何如何?”
之露白有些讶异地看着她道:“你早上不是说你兄弟托人带口信叫你回家一趟?”
“哎呀,还管那熊玩意作甚,我为着道长你这事,连牌局都推了。”小鱼不耐烦地摆着手:“先别说这些,你这一趟去了如何?”
之露白略沉思了片刻,回道:“应该是没错了。”
听罢这话,小鱼不禁尖声叫起来,惹得一旁经过的小厮侧目,之露白忙让她噤声。
“那道长怎么还阴沉着脸?这么大的好事,应当高兴才对呀!”小鱼压着嗓子,却仍是抑制不住地激动,不停地跺着脚。
“也说不上高兴不高兴的。”
毕竟离家这么些年了,父母姊妹,对之露白来说都太过陌生,即便是近在眼前,也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小鱼问个不停:“那可见着之少卿了?和他说上话了?”
之露白摇头:“那倒没有,我只是……远远地瞧了瞧。”
见小鱼面露疑色,之露白便将之岁臻的情况同她说了,却没提奚月容的事。
“道长既说那之娘子同你长得十分相像,此事必然无误了。”小鱼欢喜地拍着手道:“能寻得家里人,我也替道长开心。”
“哦对了——”之露白扯了扯衣领,问道:“这身衣裳多少钱?我买下来。”
小鱼笑道:“道长穿着就是了,我家小郎君的衣裳那可都是专门找——”话还没说完,就见之露白从荷包里取出几块银饼子来,脸上一讪:“道长这就见外了,一件衣裳而已,算不得什么的,道长尽管拿去穿罢,即便是小郎君知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行。”之露白也不客气,沉吟道:“那我便穿走了。”
“走?道长要走?是准备回之家吗?”
之露白先是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可是为何?”小鱼不解:“你不是都已经找到家里……”
“自有我的原因。”之露白看着小鱼,正色道:“小鱼,这件事还请你先不要同旁的人提起,我不想让人知道。”
小鱼用力地点了点头道:“道长放心吧,我嘴巴很严的。”末了,又道:“可小郎君这会子没在家力,道长就算是要走,也得等他和何老回来,同他们讲一声才好。”
“那他们何时回来?”
“这……”小鱼有些为难:“说不准。”
之露白便道:“那还是麻烦你替我转告他们,这两日叨扰了。”
“那好吧。”小鱼有些泄气,想了想,又道:“道长你先去收拾东西,一会我去找你。”
小鱼说完就跑了,之露白独自回到客房里收拾行李,没一会,小鱼又出现了,臂里还抱着几身男装,上气不接下气道:“这些道长也都拿上罢,小郎君这两年个头蹿得太快,这些都没穿几次,你看,还跟新的一样呢!他先前还叫我拿去给丹小穿,我没听他的,那混小子哪穿得这么好的衣裳?还不够他糟践的呢。”
之露白见那些衣裳正合自己身形,便没有推辞,欣然收下,虽然那满城张贴的画像同自己当真可以说是毫无关系,但眼下也确实不方便再以“道士”的形象示人了。
小鱼帮着之露白一起将行李打包好,小手一挥:“走,之道长,我陪你一块出去找店。”
在小鱼的极力推荐下,之露白住到了小眠馆,从那掌柜的和小鱼说话的态度来看,这里头八成有白家的生意,但之露白并没有说破。
待之露白一切安顿好了,小鱼才放心离去,她走了没多久,便有一伙计端着盘炙烤驼峰肉来敲门了,之露白知道这定是小鱼交代的,心里颇有些感触。
其实,她这两日在白家虽无所事事,可就从吃住来说也是极自在的,到了饭点就有美酒佳肴送到面前,甚至不用自己费心思去想下一顿吃什么,顿顿都不带重样的,就连她那驴子的生活水准都大有提高。可她也不是那全然不通人情的,毕竟快过年了,再在人家家里呆着也不是个事。
之露白吃饱喝足躺到榻上,眼前不知怎的就浮现出之岁臻那张脸来,苍白、消瘦,没有一点生气。说实话,刚听小鱼说那之家小娘子是个病秧子的时候,她心里是没多大感觉的,可自从早上见到她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后,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了。
这么胡乱想着,她便睡了过去,又是那千篇一律的梦境,她陷在不见边际的沼泽中,可谁知就在她将要溺死之时,忽然伸下来一双手把她拎了上去,她定睛一看,竟是她那小师侄,江宜宜。
场景陡然转换,从沼泽来到了天阙,江宜宜说自己炼制了一种可以强身健体的神丹,名唤“大力神丸”,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特地请小师叔来开炉取丹。
之露白不住地夸她懂事,谁知刚伸出手去,那丹炉就“轰”地一声炸飞了去,顺带着把炼丹房的房顶给掀没了。
之露白瞬间醒了过来,脸上火辣辣地疼,好似真的被炸伤了一般。
点亮烛火,房中再无旁人,却不知何时飞进来一只白爪小隼,停在梁上,一双豆子眼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之露白摸了摸脸颊上的爪痕,问那小隼道:“是你打的我?”
那白爪小隼张了张小尖嘴道:“小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