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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叠膝翘腿坐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翻动着书页,指尖跃起幽荧暗光。他把玩光电,耳后传来少年闹腾的呼唤声。“查尔斯先生!查尔斯先生!”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波芙喊他了。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做事,一个人生活,独来独往,身边除了师父也没有固定相伴的人。自从波芙来到这里之后,生活突然变得吵嚷起来,可以说是他从小到大生活从没有这样热闹过。查尔斯转过头看波芙,少年杏仁一样的明亮眼眸弯起,正期待地看着他,犬尾翘起在身后愉快地晃动,蓬松的犬毛一耸一耸,像朵油光水滑的菊/花。查尔斯无奈地偏过头去,发出闷闷鼻音作为回应:“嗯。”
“那个……先生,楼上太闷了,我想出去走走。”波芙挠挠头,笑得不太好意思。“可以吗?”
查尔斯低头,看着他明丽发亮的眼睛,终究没开口拒绝。于是他颔首示意波芙跟随,迈步走出大门。查尔斯的阁楼也许不大,但整个庭院的构造绝对不算小,门前的雏菊依旧葱葱郁郁,如同波芙刚发现那会。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花圃,波芙却突然发现了一点突兀。
波芙扯了扯法师先生的衣袖,伸出手指向花圃边缘一块狼狈歪斜的花丛:“查尔斯先生,那里怎么了?为什么花都枯死了?”
查尔斯浅青色的瞳眸似乎带上了些戏谑笑意,他停了停步,淡淡反问:“是啊,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会有人半夜从天而降压死我家的花。你有什么头绪吗?”
波芙被哽住,睫毛以一种不正常的频率扑闪。查尔斯嘴角轻佻,抱臂看着他的瞳色灰灰亮亮,最终停在黯红。小狗生硬地惋惜两句后慌乱地扯开话题,努力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尴尬:“呃,真是可惜……查尔斯先生你介绍一下自己怎么样?”
“没什么的。”查尔斯忽然垂眸,像是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他其实没什么过去可言,一个幸运的、被师父从地球带离的孤儿,运气极佳地成了天资最盛的法师。他是师父的第二个弟子。师父的第一个弟子,也就是他的师兄,在儿时仅有过几面之缘便销声匿迹,从此他成了孤家寡人。于是三言两语,便草草概括了半生。
“先生。话说,你的名字只有查尔斯吗?就一个单词?”波芙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反而对法师先生口中模糊不清的身世更好奇了。“这听上去又像名字又像姓氏。还是说这是法师应该有的代号?查尔斯先生,查尔斯法师,或者是……”
查尔斯知道波芙是会没完没了的,于是开口打断他的滔滔不绝:“不。我是说……也许不完全是。”
“哇哦。不完全是?”波芙眼睛闪亮亮。“啊,我知道了。法师这个职业总是需要神秘感,噢,这么说来就合理多了。我理解,我理解。”
随后就是沉重的凝滞。两个人继续无声漫步这花圃中,查尔斯忽然察觉手腕被温暖柔软的犬尾环绕,细软的绒毛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蹭着他的腕骨。他看向不安绞动衣角的波芙,眉眼舒展。气氛再次和缓,波芙小跑到查尔斯身边和他并肩前进。
查尔斯的家离神殿很近。他抬眼看向不远处那辉煌得突兀的建筑,思忖片刻后决定带身边的幼稚鬼去见见世面。波芙眨眼,欢脱小跳地黏在他身边:“那是什么地方?查尔斯先生?”
“伊内斯神殿。”查尔斯轻声回应。“科林达尔的以前,现在……大概也是未来。”
“科林达尔?”
“这个地方的名字。这个星球。”
“挺意外的,我差点以为我在地球。”波芙开玩笑。“好吧,我没有那么蠢。只是个冷笑话。”
伊内斯神殿很大。波芙从没见过这么庞大的建筑,雕刻的古老文字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内墙,光是耗时耗力都已经是波芙想象不到的了。神殿里没有窗户,只有暖黄色的灯光照着,还有各个角度通往不同区域的紧锁的门。波芙仔细数了数,一共有十六扇,每一扇都用不同颜色和图案装饰着,像是代表什么的记号。
这还是波芙第一次接触除了查尔斯以外的法师。他规矩地跟在查尔斯身后——假设抛开他经常停步看那些新生法师们练习法术的事情不谈。不得不说,这对于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波芙来说吸引力太大了,就像是真的身处魔法世界一样。或许把这事放在以前的自己身上,他甚至会觉得这是诈骗。波芙忽然觉得好好笑。
在法师先生第一千零一次发觉小狗没有跟在身后,折返回去找人,发现他只是被一个门外汉都能轻松掌握的小法术迷住了眼之后,只能无奈地停下来诱哄波芙。
“布兰特?”查尔斯唤他。
少年动了动耳朵,少年回头,几乎是一下子扑回人身边。查尔斯极少与人亲近,他不适应地僵直,望着波芙似有星光闪烁的眼睛不知所措。波芙拉扯着查尔斯的衣摆小声地惊叹,低阶法术标志性的赤红色光芒映入他眼帘:“天呐!查尔斯,那块地面裂开了!他是怎么做到的?那地板怎么办,还能用法术恢复原来的样子吗?还是说你们会请装修工人来定期处理?”
查尔斯只觉得好笑。和一个高级法师日夜相处也不见他多激动,一点用来哄三岁小孩的小法术却能让他走不动道。于是查尔斯似是随口询问:“想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