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那些。”青年的神情依旧不改分毫,波芙这才终于注意到了他左拳中握着的闪烁的光芒。下一秒,伴随青年轻轻抬指,波芙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在空中翻滚一圈后,径直砸在了他最初醒来时躺着的木床上。少年几乎在落下的瞬间和木床同时发出一声惨叫。“F*ck!”
波芙恹恹地伸手捋开额前狼狈散乱的白色发丝,自暴自弃地呲着锐利的犬齿骂了一句,看着那青年随意在空中虚画了几笔,那满地凌乱便如电影倒放特效一般飞快聚拢拼合起来,最后在他惊骇的注视下倒飞回青年手里。青年缓缓整了整被波芙弄得翘起的领口和领结,端庄地走上前递给他,就像刚刚掀飞波芙的人不是他似的。“那么你应该试着改改你的坏习惯,毕竟的确有些冒犯人,布兰特先生。”
“我还算不上先生呢……怎么称呼您?”波芙琢磨了一会手里的汤,没敢下口。不过青年仿佛用那双灰蓝色的深邃双眼看穿了他似的,先他一步控制着汤匙舀了一勺汤,在空中用右手接过,又抿了一小口——波芙注意到他拿起汤匙的右手满缠绷带,长度一直没入衣袖,看不见一丝皮肤,但左手却和常人无异。
“查尔斯,法师。”青年开口,显然发现了波芙直得让人以为他只剩一根筋的目光,于是有些不适地将手背到了身后。“没下毒,温度也还算合适。离开地球后我很少再做这些食物了,不嫌弃的话就吃一点吧。”
波芙听完他的话,灵敏的嗅觉开始紧随其后地工作。气味很香,而且很熟悉,他很怀疑从前在家里自己学过做这道菜,不过他实在记不清名字了。波芙端起碗,完全忽略了正打算为他换上新汤匙的法师先生,就这么狼吞虎咽地大口大口吃起来。是的,他承认自己其实真的已经饿坏了,只是因为神经一直紧绷着,连饥饿都无暇顾及,直到这时才感受到自身体发出的空虚感。“不用,我不用。”波芙一边忙不迭地嚼着嘴里的香菇,一边含糊不清地告诉法师他用不着新汤匙。“很好吃,我离开地球之后就再也没,再也没……”他久违地鼻尖一酸,有些忘记后面想说什么了。
“小心呛到。”自称查尔斯的青年自顾自地收回手,俯视着面前的白发少年,淡淡说道。银色的头发从耳后滑到贱前,在波芙脸上投下一层浅翳。“你喜欢就好。”他补充了一句,生疏地拉起被子替他盖好一半赤裸一半缠着纱布的身体。对方眼里那明艳得渗人的玫红终于缓缓黯淡下去,最终趋于稳定在柔和的清蓝,犬耳也随之乖巧地伏了下去。青年见波芙已经安稳下来,利落地转身走了出去,脚步比来时要急,看上去是还有什么事要办。
波芙这么想着打量起的环境。整个房间都是木制的,木头做的地板,木头做的天花板,木制的家具和墙壁,看上去很养眼。他正躺在一张舒适的木质床,床上铺着一床柔软的被褥,非常温暖。窗边摆放着一盏古朴的木质床头灯,光线柔和,墙角处摆放着一盆盆绿植,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生机勃勃。窗边摆放着一排排木质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
他被赋予新生了,托法师先生的福。
或许之后的日子会变得不再平静了吧?
事实并非如此。
那不远处简单而朴素的木质走廊,一日日地成为了他远不可及的希冀。
“不去找你的飞船吗?”
就在愣神之际,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他浑身一颤。波芙猛回头,发现是查尔斯,站定,收起手,如同被抓住的小偷一般心虚地目移:“我不是……等等,你用读心术?”
“用不着。”查尔斯只吐出三个字,口吻还是冷淡得不像话,如果语言有温度,波芙觉得他一定是零度,什么也没有。“我猜错了?”
“好吧,没有。”波芙不想狡辩什么,只能破罐子破摔。万一面前人真有读心术什么的就尴尬了。“但是我现在不去了,真的。我现在要回到阁楼里安安静静地睡个大觉,以后就一直待在你这里蹭吃蹭喝,这是我的最终决定,信不信由你……”
突然,查尔斯勾起唇角,轻轻笑了起来。冷若冰霜的面庞在微笑中绽放出暖阳般的温柔,澄澈而深邃,眼眸中淡然沉淀眼波流转:“我答应了吗?你还真是冒冒失失的。”
波芙一头雾水。他承认自己想过对方的各种反应,有无情揭穿,有冷冷离开,最糟糕不过凶巴巴地把他赶回去或者撵出去。可就是没想过查尔斯会这样……这是和煦的笑还是嘲笑?波芙一下子脑袋真转不过弯来。不过更多的,他莫名觉得对方有些越发亲切起来。也许是因为那碗汤,也许是因为讲着熟悉的语言,虽然神情总是冷冷的像个冰块,但却没让人感到戾气。
“怎么了?”查尔斯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玩笑而已,我还不至于残忍到把一个病人赶出去流浪。”
病人?无所谓,不管他是把自己当成了什么还是根本就不甚了解,比起在广袤的宇宙漫无目的地边逃边战,还不如跟这个看上去没什么害处的陌生人类待在一起来的安全。波芙忽然转变想法了。“不高兴倒没有,因为我不会管你同不同意。”波芙仰起头,嚣张地冲他笑笑,露出一口犬齿。“既然你救了我,得负责是吧?对吧?我可不会给你机会后悔。
“那么以后就请多关照了,法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