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是乌勒尔驻点的士兵长。他才四十五岁,还没有突出的肚腩,曾经是一名工程兵,最为突出的才能是把水管使出十八般样式,眨眼之间剥去上面的积雪。
唯一的军医却已经六十五岁了,相当高的年龄,眉毛和雪一样。人很温和,只是常常说一些只有医护兵能一知半解的话。
他们挤在一间小屋子里,炉子里的火烧得旺。一个未能出生的孩子带走了与它紧密相关的生命。军医仍在洗手,盆中的水已经与血无异。她的丈夫在一旁木然地划着十字。
“温妮是个好人。”李明拍上他的肩膀。她会烤最好吃的鱼,双手粗糙而温厚。
“神主护佑她们,引导乌勒尔的子民、我的挚爱们通向至福。”丈夫颤抖着说,开始不停地流下眼泪。
在这个北方偏僻的小村庄中,难产并不算是稀罕事。军医会留在这里,帮助他迎接明日。明日依然是纷繁的大雪。
李明和军医对视点头,轻轻打开房门。教士和几位亲近的村民都读懂了他的表情,默默走了进去。
他戴好毛毡帽,离开小屋,向营地走去。路上他想着的不是温妮,而是上一次给孩子们讲的故事。
他讲到了三十年前他们在西线的溃败,被戈威姆人的高魔火炮打得措手不及,残兵缩在后方的营中。
士兵长被护士按着手臂,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话题:“我是到了写回忆录的年纪了,那又怎么样,我又不识字!傻瓜,难道你认得数字和土豆之外的东西吗?”
士兵长身旁躺着的是炮手,平日总是文质彬彬的,那时低声反吼着:“当然,我拿过奖学金!该死的,我去过斯派特!”
十四岁的李明不知道斯派特是什么地方,只是个不幸的征召兵。他不敢哭出声音,不能理解武器、组织、战术等等,勉强识的字无法在脑中组织成句子,一时间也想不起荣誉。他第一次面对仿佛烧毁大地的火力,耳边上虚幻的呼啸声仍不停歇。
“我们损失惨重,而且……该死的,佩尔森怎么还没派来援军!李下士,冷静下来,通信屏还没有亮吗?”
通信屏是由魔力驱动的开发中道具,功能还不稳定。他爬起来,强迫手臂稳定下来,拿起了毫无动静的通信屏。那个小方盒出乎意料得重,让他心下一抖。他开始向这个方盒祈祷,要告诉他的同伴们出现了新的武器,他们遭受了奇袭,他们需要支援。屏息的等待中压力正将他逼向绝望。
只配给给士兵长的试验品。
一个想法出现然后转瞬即逝:或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是他太过懦弱。
在他几乎无法控制将要嚎哭时,通信屏上终于闪烁出画面。他将眼睛抹了又抹,整理好的传报就在嘴边。
那是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