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流闻言率先提问:“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在西南流传,长孙家竟然无动于衷?”
“哼!”韩冲冷哼一声,“可不止在西南,人家沿着边境线一路往北走去了,爬满了多少地方都不知道。长孙家还管呢,说不准人都是他们弄过去的。”
如流不解地看向萧淙之:“今上有一半长孙家血脉,即便他们对陛下不满,也不至于这么做吧?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萧淙之没接这话,反而问韩冲:“他往北去哪了?”
韩冲回答说:“据说是一年前走的,途经多地,此刻也说不准在哪。”
“即刻传信给秦将军,让他留着,一旦出现,即刻捉拿,押送上京!”
韩冲却不满:“给秦又天干什么,传给姜洹和老庞不就行了。”
萧淙之却坚持:“此事我们利益一致,如今秦又天为主帅,有他出面,搜索范围才能最大!”
“行吧。”
韩冲打着哈欠:“今日太累了,老大,我还住你家。”
萧淙之没理他,取了笔墨亲自给秦又天写信。韩冲等着他写,犯着困意,思绪又到处游走,冷不丁问了一句:“那尚阳公主走了没?我这经常来住,她老在这,万一影响了我名声。”
萧淙之将信递给他:“你也有名声?”
韩冲目光一凛,接过信:“从前没有,以后得有了。”
上京打更声一遍遍响起,而草原上则马嘶不断。
东方逐渐亮起,照亮了青茫茫的草原与河水,还有依水而居的人们。
三个月前的清晨,突厥大营中,新突厥大汗,也就是从前在昱州被俘的那位二王子,迎接了吐谷浑的使者。
战后中原扶持曾经的突厥二王子为新任大可汗,吐谷浑与室韦以及一众小部落元气大伤,虽然不服,但也没有能力再抵抗。
三年过去,这位新的大可汗既无其父的谋略胆识,也无阿蒙多的英勇,有的是对中原朝廷的卑躬屈膝,言听计从。
草原上以吐谷浑为首的部落早已经对他怨声载道。
经过了三年休养生息,吐谷浑此次来,便是想要求娶突厥的公主,说是求娶,实则已经计划好了,借着婚礼的机会,一举端了突厥王族,称霸草原!
可如今的突厥哪还有适龄的公主,唯有一个月姬公主尚在,可吐谷浑死活不要,毕竟月姬的名声从前就不好,大战以后被送回来,更是受尽族人唾弃,谁若是娶了她,简直丢尽脸面。
可除了月姬以外,便只有几位小公主,年岁尚不满十岁,如何嫁?
新任大可汗自从被放回来,便成了一头被阉割的狼,对任何人都叫不起来了,面对吐谷浑强势的求亲,他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从族中挑选了一位美丽的姑娘,上书请求中原皇帝册封为突厥公主,嫁去吐谷浑。
婚期定在五月十五。
就在此时,一位身穿白袍的青年男子,带着他的追随者来到了突厥,开口求娶月姬公主。
大可汗接见了这位青年人,他虽然披散头发,穿着外族的白袍,但五官一看就是中原人。
此人自称天谕先生,能通天彻地,预知未来,自南方而来求娶月姬公主,是因为受到了上天感召,占卜得知,月姬公主命格不凡,会成为改变天下的神女。
大可汗起初并不相信,只当他是个骗子,但却也觉得奇怪,一个骗子,应该骗贵重的东西,费尽心机要月姬,还说她是神女,简直是将草原上都人都当成了傻子。
可天谕先生又道,若是不信,自己还有一个预言,大可汗可以亲自验证。
那便是吐谷浑欲在婚礼上进行屠杀。
此事引起了大可汗的重视,吐谷浑的野心草原共知,可婚期在即,中原的皇帝已经赐婚,总不能临时反悔。
于是,大可汗便留下了这个青年人,等待着婚礼那日验证他的预言。
等到了五月十五,吐谷浑果然借机攻入了突厥,但大可汗听信天谕先生,提前做了准备。吐谷浑人刚杀开来,便被包围。
一场婚礼下来,酒被血染红,新娘刚拜别家人准备出嫁,新郎却带着人进来亲手斩杀了新娘。
血色婚礼之上,唯有天谕白袍纤尘不染,冷眼旁观了一切。
事后,大可汗又在他的建议之下,秘密处决了吐谷浑的首领。
大可汗问天谕想要什么,他还是那句话,要月姬公主。
除此以外呢?
天谕说出了心中所想:“既然大可汗已经杀了吐谷浑的首领,不如让我去试试,能不能驯服这个族群。”
最终,大可汗同意了。
天谕又对大可汗说:他与月姬的婚事不宜上报,他们只在草原上举行婚礼即可。
就这样,被囚禁在自己曾经的营帐内的月姬终于见到了外面的天空。
她走出来时,蓬头垢面,头发多年不洗已经结块,脸色蜡黄,衣衫褴褛,散发着阵阵臭味。
而她身后的营帐之中,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脏污——多年的排泄物在地上板结发黑,灰尘和蛛网结的到处都是。
是姜洹送她和二王子回来的,二王子继位,姜洹离开前,曾嘱咐过,别让她死了。
于是就这样,草原上曾经最受宠最恣意畅快的公主,被封在小小的帐篷里,腐烂发愁!
天谕的一个女随从来接月姬,默不作声地洗漱,帮她修剪了头发。而她木纳地坐着任由她摆弄。
当见到镜子里终于有个人样的时候,两行热泪无声地润湿了她干燥枯黄的脸颊。
而后那位一言不发的女随从带她去见天谕。她僵硬地走进去,只见一个白袍男子背身而立,听到她的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当月姬看清他的脸时,干涸的嗓子里挤出了一个意外却熟悉的名字:“李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