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就连绸袍也烂了。
人活,心死。
要你绸袍何用?
宋流水脱下绸袍,扔进湖中。见一抹红色在水中,越来越远。不由眼睛发酸,心中发苦,满腹怨气无处发泄。宋流水一声吼叫,沿着岸边就向前狂奔,即使跑得腿脚酸软都不肯停息。
突然,听远处金铃声响,是豪家在马颈系上金铃,提醒行人,有快马通过,小心避让。
那金铃声并不快,马儿只算小走慢跑,但宋流水失魂落魄,只知在路中快走,谁人与他说话都不答,又怎么会理会那马的金铃声。突感觉腾云驾雾般,迅即飞在半空,重重的摔在路旁。
好在那马儿及时收力,路旁杂草丛生,宋流水并无大碍,手一撑就站了起来。
只见撞他之人骑一匹白马,那白马除了四蹄颜色不同,浑身无一根杂毛,一看那白马就非寻常之物。
骑马之人看似十四五岁,身穿锦袍,脚着锦靴,腰间系有金龟。那金龟是宫中通行的铜符,外形为龟,金龟婿来源就是于此。
又是一个宫里的贵人。
宋流水拍拍土,准备起身走人。
只听那白马上的少年问道:“你没事吧,我随从坐马车落在后面,等他到了我让他赔你钱。”
宋流水正要答话,突然感觉心中对这少年一阵厌恶。宋流水大感奇怪,可这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宋流水抬头细看,眼前这少年相貌俊美,双目有神,神态温雅。
是了,是了。
这少年与那礼贤下士的齐王何其像。
宋流水越看越像,一时间忘记答话,眼前少年的样子慢慢和齐王重叠起来。
这白马上坐的不是少年,而是寄托了希望的齐王。
齐王?
宋流水双拳紧握,眼睛发红,大声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全都对,全都对的...
你们这些王孙公子不过出身好。我干农活时你们在玩女人,我求学时你们饮酒作乐,我挑灯夜读时你们出去夜游。
我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
我都这么努力,这么努力了。却只能在乡下的小地方打转。
凭什么!凭什么?”
宋流水弯腰看了看,地上有块鸭蛋大小的鹅卵石,他一把抓起来,冲那白马扬起手。
谁知那白马极通人性,见宋流水疯疯癫癫捡起石头扬起手,都不等座上的骑士下令,自己调转马身,扬起后蹄就向宋流水蹬去。
本来一人一马隔有一丈多远,那白马前脚着地后脚蹬出,四肢加马身一拉直,本来够不着的距离就够着了,一蹄就蹬到宋流水的肩膀上。
宋流水被这力一撞,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又怒又累又悲,两眼一黑,昏倒过去,鹅卵石也从手中滚落出来,重新没入草丛中。
段淼明连忙在雪骓身上轻拍,好生安抚。
突然远处一阵喊叫,一小队金虎卫的士兵从远处小跑过来。这金虎卫虽然名字好听,实际是京畿地区负责治安的五卫之一。类似后世的警察部队,装备极差。小队八人,尽皆布衣,小队长连皮甲都没有。
段淼明将腰间金龟铜符取下,这金龟铜符刻有“大楚七皇子段淼明宫中行走不得阻拦”,属于单人定制独有铜符,与小邓子入宫的公共铜符不可同日而语。
那小队长一见铜符刻字,立刻口称殿下行礼,指挥几人将宋流水拖到一旁。周围有行人看到宋流水倒地过程,远远在一旁小声嘀咕。
那小队长本就意图巴结,见场景猜到是宋流水冲撞皇子。心中立刻有了打算:虽然是小事,七皇子的坐骑一根毛都未掉。但只要七皇子吩咐,他必定办得妥妥的。哪怕要那宋流水死,他也绝不让宋流水多活一刻,报个逃走溺水就行。
段淼明想了想,这人算是极有骨气之人,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听他话语,像是怀才不遇,前生后世对这种人都是极度尊敬。
段淼明按住马头,指着宋流水对那小队长说道:“那位豪勇之士,现在心态不稳,找个好地方鼓励鼓励他。”
那小队长立刻低头应是,转身离去。
段淼明想了一下,叫住他:“还有,他心高气傲,一定不喜嗟来之食,让他自己赚钱...”
话还未说完,又传了小邓子呼喊的声音,段淼明心想,这人可能是个人才,让小邓子查访一番。这一分神,段淼明将剩下的一句话:“暗自帮助,不要让他知道。”咽了下去,招手让小队长去办,自己则向小邓子那边策马赶去。
那小队长见他如此重视,也不敢马虎,点了四名士兵,直奔宋流水。那小队长心思灵动,一路上揣摩段淼明的心思:同样一句,豪勇之士。对象不一样,含义完全不一样。
这豪勇之士是哪种呢?
是正常的豪勇之士,还是讥讽身为布衣却敢惹恼七殿下?
这些贵人说话不是云里雾里就是阴阳怪气,真是烦人。
嗯。
这七殿下多半是指这大个子是可恨之人,不然这命令前后完全说不通。既是好地方,还要他自己赚钱?
明白了,豪勇之士就是说反话讥讽,好地方就是男人最喜欢的地方,赚钱就是罚干活。
那小队长想通此事后,也就有了主意,他带人将宋流水捆绑起来,大声命令:“七殿下说了,将这大个子送红月楼,对,就是现在最火的青楼,让他在那里做那个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