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说这个干吗!先吃饭!”妈妈赶紧把话题岔开,“西红柿炒鸡蛋,小时候你能用这个拌一大盆米饭,那饭量把你爸都吓着了。”
“这可真是黑历史……还有炖鸡翅,真香啊。”
楚妈妈看着女儿把菜盖到米饭上,细细拌匀,满足地来上一大口,真想时间就定格在这样一个快乐的瞬间。忽然,她发现女儿床上还散着两张稿纸,赶紧帮她拿起来,生怕被菜汤弄脏了。
没想到,泽文眼疾手快地把纸摁在床上,说:“这个我自己收着就行,您先别动。”
“哦……”楚妈妈有些失望,坐回椅子上,“怎么又得用电脑写,又得用纸写?”
“因为手写的内容是有温度的,如果要把你想说的话给别人,就要用纸,一字一句地写下来。见字如晤,对方能感觉到这种温度。”医院冰冷的白色灯,在泽文的眼睛里,反射成柔和的光。
“还有事瞒着我。”楚妈妈一边笑着,一边阴阳怪气地开着玩笑说。
泽文脸红了。
妈妈离开去刷碗的时候,她赶紧把信展开。开头是“亲爱的肖宇”,洋洋洒洒三页纸,还没有写到“爱你的泽文”。写信是和肖宇恋爱之初形成的习惯。泽文一直深爱着文字,然而却学了个金融专业,日常同数据打交道,没有机会写什么东西,灵感也被生活日益磨钝。但遇见肖宇之后,她却突然觉得某些沉睡的感情悄然苏醒,一些她觉得已经离她远去再不复返的表达重新回到她的脑海。肖宇刚表白一周,有一天泽文突然文思泉涌,将她不好意思当面讲给他的情话统统付诸稿纸,叠了几叠塞到信封里,寄给他。
肖宇读理工科,写回信对他而言还是个不小的挑战,为了不难为他,泽文也没有让肖宇一定要用纸质信件回复自己。于是肖宇接到信之后,会打电话给泽文说自己的感受,这样一来,他不好意思说的情话,便也可以直接说给她听。两颗心在通信中碰撞,进而不断产生新的火花。通信持续了一年半,写信成了泽文每周雷打不动的习惯。第二天下班,她会再多走一站地,穿过写字楼、商场背面的小巷,去在找A市已经成为稀罕物件的邮筒,把薄薄的信封塞进“本埠”的长洞中,听到里面“啪”地一声脆响,再怀着期待离去。
这是他们的爱,两个人都用自己最舒服的方式,向对方坦然敞开心扉。
所以,泽文不仅要将肖宇写在自己的回忆录里,还要给他写信。虽然她不知道这些信要以怎样的方式寄给他,或者她最终会忘了这些信需要寄给他,但万一她记得,他还方便收,那他总有一天要看到这些信件。
每天一封,够了,虽然她觉得还不够,但是这哪有够的时候呢?离手术还有一个半月,40封,这就是被肖宇塑造的楚泽文,受肖宇影响的楚泽文,带着一种名叫“肖宇”的回忆的楚泽文。
当年那些一个人在城市里走街串巷的日子甚至都模糊了,回忆中的镜头里,总有个叫做肖宇的影子,就像她自己的影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