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叔叔多年照护。
只是阿娘故去,我却不能在堂前祭拜,实为不孝…”
李允看着毕家叔嫂二人言说,沉默不语;倒是把京娘感动得红了眼眶。
赵匡胤站在旁边看了半天,心中早已了然。
说来说去,都是世道不太平,性命朝不保夕、没钱闹的。
道长肯定不是有意推脱,修道之人怕麻烦,他心里清楚得很。
有他赵元朗在,这种举手之劳,必须义不容辞。
这种机会把握住,道长才能对他另眼相看。
连忙上前说道:
“我赵元朗做事向来干脆,见不得这些哀伤纠缠。
元朗略有家资、也无甚事务,你等若愿跟随道长,一应俗务吾来打理。
勿要如此婆婆妈妈,让道长分心大事。”
吾心中大事?
阿弟心中是何大事?
李允和京娘对视一眼,心有灵犀。
张广儿旁观此景,心里已有计较,怪不得他只能当个强盗头子。
不急。
等到了山寨,让道长和赵君吃好喝好,他也要谋个出路。
陈名一直游走在灰色地带,但从不亲手沾染作奸犯科之事,他一直有择机上岸的念头。
昨夜入村前他就闪到一边,天明无事又现身出来。
凡事似乎都在,可却没什么触犯刑律的把柄。
也曾读过几日私学,最会审时度势察言观色。
眼见连张广儿都眉头舒展,暗自得意,还以为旁人不知。
他一没身份二没地位,不抢着出头那就永无出头之日。
虽然可能会有些冒失,但他观道长和赵元朗都不是计较之人,直接上前牵起马车。
“道长,时辰不早了,让小的给先生牵马。”
“……”
“……”
“……”
京娘认出陈名就是当日通风报信之人,如今却大模大样抛头露面,还要给她牵马。
原本心绪起伏,被陈名一闹,顿觉世事无常,唯有当下。
莞尔一笑轻呼:
“士元,还不快去帮阿娘收拾下行装,奴可没有衣裙给你阿娘换。”
毕士元拎着小包裹一直乖巧站着。
如今确定阿娘也会随他而去,顿时大喜,也顾不得装模作样,拉起她娘的手:
“阿娘,快点,别耽误功夫了。”
李允看看京娘,再看看众人。难道这就是书中所说:势者,乘利而为制也?
没等多久,毕夫人提着个小包裹牵着毕士元走了出来。
毕士元怀里抱着一个方形的盒子。
毕夫人领着毕士无走到毕家人面前,一一行礼拜别。有那和士元年纪相仿的孩童,还懵懂地对他说,回来记得带好吃的,后院的果子下来,也会给他留一些。
毕夫人母子最后走到毕乂田面前,并未说什么感激和不舍的话,只是声音哽咽着说道:
“叔叔,奴把阿耶和阿娘牌位带走了。”
“士元,要用心服侍先生,照顾好你阿娘。只要毕家还在孝义庄,这里就永远是你的家。”
乱世别离,亦知去处,已是幸事。
家族分枝存续,是千百年的生存法则。
毕家人一直送到高岗,才依依不舍停步。
张广儿这个强盗头子,坐在马上晃晃当当,擦着通红的眼睛大声说道:
“入她娘,要是日子能过得下去,哪个会去当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