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龙星鸣都魂不守舍,对于一个体验过自由的“飞鸟”来说,再次回到“樊笼”中时或多或少都会产生抵触心理,甚至应激反应。
龙星鸣喜欢跟可露丽和佐塔一起训练,待在一起玩,但是他渐渐地无法忍受第九区里的一切。
龙星鸣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囚徒般,尽管在这里他能够自由活动。
即便如此,也无法给他的心灵带来些许安慰。龙星鸣经常梦见法索罗科大沙漠,梦见凯玛人和红巨蜥、梦见阿卡洛斯城和赏金猎人、梦见强盗、梦见沙仙魔芋和沙蛇……他总是汗流浃背的醒来,怅然若失,仿佛自己的灵魂已经永远留在了法索罗科大沙漠中。
有时候,龙星鸣遏制不住地焦虑和恐慌,第九区里的每一个地方都会让他感到害怕。
这天,第九区的人工智能系统随机挑选人员去执行新的任务,龙星鸣又一次被选中。
巧合的是,他的队友是可露丽和佐塔,真的假的?这无异于一针镇定剂,使龙星鸣紧绷的神经暂时得到松弛,他在朋友们面前佯装若无其事,并没有把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龙星鸣似乎罹患了幸存者综合征,也可能只是他胡思乱想太多,出去做任务,散散心反而有益处。龙星鸣把驾驶座让给佐塔,尽管他现在是队长,可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不适合驾驶飞行器。
除了做噩梦,龙星鸣近来还频繁出现幻觉,看见一些奇怪的记忆碎片,不属于自己的过去,让他饱受折磨。
他们今天的任务是去修复法索罗科大沙漠中的一个特殊的锚点装置,至于是什么,他们几乎一无所知。靠近目标时,佐塔小心翼翼地将戴森球式穿梭机降落在沙丘上,唯恐下边会是一片流沙之海。穿梭机安全着陆,佐塔操控着全息影像显示屏,打开透明状的舱门,然后他动作娴熟地解下安全带,首当其冲,朝着锚点装置的方向走去。可露丽和龙星鸣紧随其后,一行人很快便抵达目标。锚点装置看起来像一座机械塔,犹如一只爪子般深深地扎进沙丘中,蓝色的超导电缆闪闪发亮。
佐塔开始利用自己的k扫描锚点装置,k投射出锚点装置的全息影像,被标记的故障点呈现出红色,他们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哪里有问题。
“似乎是核心受损导致的电路故障。”佐塔理智地分析,他用手指了指全息影像上的锚点装置,神情凝重,像一位细致入微且心思缜密的侦探。但老实说,k已经把故障点都一一罗列出来了,他无疑是多此一举。也许,佐塔只是想试图向可露丽和龙星鸣炫耀自己的分析能力,耍耍帅;总而言之,他们必须深入锚点装置内部方可一探究竟。
佐塔输入门锁的密码,将其打开,紧接着,他们仨小心谨慎地走进锚点装置内部——这里似乎是一个传递信号的塔,为什么无人看守?龙星鸣有些困惑,他压低嗓音命令赛博球机器人先去前方探路,以防万一,这样似乎更明智。
当他们打开通往核心房间的门时,不由目瞪口呆,通道里面布满了蛛网,而且不是普通的蛛网,这些蛛网看起来就像是金属拉成的细丝。蛛网上点缀着水银般黏糊糊的水珠,在通道红色的警告灯的衬托之下,这里显得既诡异又恐怖——
“恶心。”可露丽嫌弃地叫道,“到处都是蜘蛛网,我最讨厌蜘蛛了。蜘蛛蜘蛛,快走开。”她嘟囔着,像在念咒语似的,脸上露出很害怕的表情。
“情况不容乐观,伙计们。”佐塔说,“似乎有不好的东西在这里安家了,玛拉霍拉(Malahora),一种机械蜘蛛,据说它们是某种类史莱姆生物大量吞噬金属之后突变而成的异形体,极度的危险,攻击欲望十分强烈。小心,别碰那些蛛网,否则可能会把玛拉霍拉引来的,提高警惕——”
他们蹑手蹑脚地绕着蛛网走,像在针尖上跳舞的天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引来邪恶之物。
“我、我们还是回去吧。”可露丽打起退堂鼓,同伴们惨死的记忆再次闪现,她的心脏擂鼓似的狂跳不止,怦怦作响,仿佛要爆炸一样——不管怎么样,可露丽这辈子都不希望再经历一次那种事情,她会承受不住的。
“你还好吗?”龙星鸣关切地问。
“不,不太好。”可露丽神情惊恐地说,“我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了。别,都是我的错。”她泪流不止。
“可露丽,醒醒——”
龙星鸣的声音将她从记忆中拽出来,她看着龙星鸣,不由得一把抱住他。“他们都死了。”可露丽在龙星鸣的耳旁边颤巍巍地说道,“他们都死了。”尽管龙星鸣有被吓到,但他依旧没有推开可露丽,反而伸出双手顺势抱住她。
“不要害怕,可露丽。我在这里,没关系,可露丽。”龙星鸣温声细语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并不擅长安慰别人。
佐塔尴尬地看着龙星鸣和可露丽。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去里面查看情况。”佐塔自告奋勇道,“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你们就赶紧跑。”
“但是,佐塔……”
“我是年纪最大的一个,你们得听我的,好吗?”佐塔试图减轻龙星鸣的负担。“陪着可露丽,等着我的好消息,没错,我佐塔还从未失败过呢!”
他信誓旦旦,胸有成竹。
佐塔举着原子枪,穿过阴森森的通道,当他打开核心所在的那扇门时,突然被眼前的一幕震惊。隐隐发光的核心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玛拉霍拉,无数只红色的眼睛像星星一样,看起来异常瘆人,只能说恐怖如斯。与此同时,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悄然间爬上佐塔的灵魂,轰击着他的意识。
冷不防地,一只玛拉霍拉突然从天花板上跳下来,张牙舞爪地吸附在佐塔的赛博服头盔上,吓得他连连后退,丢下原子枪用双手试图将机械蜘蛛拽下来。玛拉霍拉像抱脸虫似的,紧紧吸附在佐塔的面罩上,他失声尖叫,眼睛瞪得浑圆,看见机械蜘蛛的身体上遍布红色的发光物质,黏黏糊糊的——佐塔使劲全力终于将玛拉霍拉从赛博服头盔面罩上扯下来,旋即他捡起一旁地板上的原子枪,对准机械蜘蛛的头疯狂射击。
被爆头的玛拉霍拉蜷曲成一团,像被腐蚀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紧接着,佐塔立即关上那扇门,无数只玛拉霍拉正争先恐后地朝他们爬过来。“跑啊!”佐塔大声说,“这不是我们能应付的问题,混蛋,该死的——”他边跑边骂骂咧咧,诅咒着第九区。龙星鸣回头看了一眼,那扇门快要撑不住了,已经开始变形,通道里不停地冒火星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电路烧焦的气味儿,以及一种金属氧化的锈臭,身后隐约传来铿锵有力的撞击声。没过多久,他们仨冲出机械之塔,朝着戴森球式穿梭机奔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惊恐与不安,身体遏制不住地颤栗;就在这时,成群结队的玛拉霍拉像海水般溢出来,它们纷纷融合在一起,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巨型的机械蜘蛛——Myri?rach,即昆塔拉星通用语中千足之母抑或蜘蛛女皇的意思,它的阴影笼罩着穿梭机,犹如一个巨人般伫立在红色沙丘上,仿佛拥有支配一切的力量。
佐塔一顿操作猛如虎,他发动引擎不含糊。正当穿梭机即将升空飞走时,千足之母喷射出一条金属质感的蛛丝,紧紧粘附在穿梭机的戴森环上边。佐塔加快速度,尝试着借助穿梭机的推力将蛛丝扯断。穿梭机和千足之母互相拉扯,舱内犹如山崩地裂般剧烈摇晃着,他们仨惊魂未定,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