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失道哪有人助力,水能载舟亦覆舟。
身居高位无表率,劳民伤财专断行。
我佛慈悲度众生,众生可度向佛僧。
不拿虚名逞威望,香火日盛月愈隆。
上回说到,乔妹患了风寒,从鬼头岛回到楼兰家中休养,又有得培日夜相伴左右,小两口的生活安定,无有任何忧愁,但世界的另一头就不像他们一样和平了。话说汴京城里的戴千岁近日正为几伙犯上作乱的贼人叫苦不迭。
这天,在汴京城的一家酒馆,有三五个吃酒的百姓就聊起了天,有人就说:“朝廷嚷嚷了N年,咱们百姓也跟着兵荒马乱了N年,这到头来,外人倒没把我们怎么样,窝里倒乱翻了天。那戴千岁不在他的洛阳城里好好待着,住在咱们汴京,可把咱们百姓害苦喽!”又有人说:“可不是,眼下说什么招兵马兵,你们倒说说,招兵不去打仗,倒跟咱们平民百姓干了起来!”还有人说:“那戴千岁也有他的顶头上司,要说皇上他不怕,这汴京城里真有个能降得住他的,真是一物降一物,饶是当今的千岁,也还是怕神仙的啊,哈哈哈哈”
话说水神就像个精神病,翻江倒海大显神威,可苦在没人去海边瞧他兴风作浪,这演的一出好戏没有观众看,多叫人沮丧。他跟戴千岁说,让他劳民伤财,在河边筑堤,越高越牢越好,好叫世人见见自己破坏它们的本事。戴千岁本来就是个精神病,如今两个精神病遇到了一起,水神又是个神仙,戴千岁自然惹不起,要说皇上还算好欺负,水神哪里是吃素的,戴千岁也只好听话照办。这照办是照办,你要想筑堤,那就得需要人手,人手从哪来?靠手里几个兵将显然不是长久之计,这才想到动员百姓,汴京城里的百姓忙着自己的生活都艰难,哪有闲功夫陪着水神一块儿胡闹,可凡人怎么跟神仙斗得过,水神下令,戴千岁就得执行,戴千岁一执行,百姓就有那反抗的,百姓一反抗,戴千岁就得另想办法招兵,于是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许是才过端午,戴千岁处决了一批乱民,正在庄园里大摆酒席庆贺,就听见来人禀报,说是汴京城招兵办乱成了一锅粥,百姓和官兵干起来了。这二年,戴千岁让水神折腾得也属实疲惫,手下又没有几个中用的人才,这才凡是都亲力亲为,酒也没喝上两杯,换好衣服就朝招兵办跑去。等到了站,好家伙,就看见笤帚、锄头丢了一地,官兵的帽子也让人们给打掉了,头发揪得散乱,正在两拨儿对骂。
戴千岁风尘仆仆赶到,吆喝一声:“住手!你们这群混账东西!为何动手打人!”就有那老百姓嚷嚷:“我要去修堤,他们管我是黑是白,是胖是瘦,咱们一两银子没赚到,倒先跟我们要起银子来了,这是何道理?!”戴千岁又听手下人轻声禀告,知道了原委,哈哈大笑就说:“我还当是怎么回事,原来不过小事一桩,好说好说,来人啊,就跟招兵办说,凡是来协助我戴千岁的,一律不准刁难,全都绿灯放行!”这戴千岁也是个干练之人,招兵、修堤坝的全笼统归到招兵办打理,在他看来,干什么的都是他手底下的兵士。
招兵是招兵,百姓哪有白干活的道理,自然会需要赏钱,可修堤坝这件事不比其他,工程量巨大,需要的人手何止千万,人们费力数月方才筑好,那水神一个大招过来,人们就得重新返工。这样一来,戴千岁就需要大量的银两来支持这个事业,银子从哪来?皇上的金库里有多少,他自然知道,但用不了多久就开始紧张,他便想方设法敛财,一边开源,一边节流,想着靠武力征服老百姓多半是行不通的,只好靠利益驱动。
幸亏戴千岁身边还剩下一个老道,老道看着这二年戴千岁让水神折磨得够呛,头发全白了一半儿,就给他出主意:“千岁,不行,我看咱们也学着老百姓的样子,弄点佛像进来”就这样,戴千岁也起了一间佛堂,为了能将心愿实现,道家的、佛家的搬来了八九尊,每天拜佛烧香,祈求着两边神仙东方不亮西方亮。
饶是如此,水神也不理他,一个劲儿地嚷嚷着叫他派人,将那堤坝垒得再高再结实些,戴千岁愁啊,时常就寻思:“你说,这个水神也真是闲得没事了,拆哪门子堤坝玩儿呢?!”抱怨归抱怨,完事了活儿还得干。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戴千岁这么连哄带骗,一茬茬的兵马就日夜在河堤上忙活开来。这筑坝的事,简直就是个无底洞,你这边没黑没白地垒,那边水神没完没了地拆,不仅如此,隔三差五还拿水淹一淹戴千岁的庄园,真是叫他苦不堪言,想撂挑子又不敢,想反抗又打不过。这戴千岁让水神大大分散了精力,别说跟得培他们斗了,光是应付水神的古怪脾气都够他喝一壶的了。
这天夜里,招兵办大院里,五七个兵士坐在篝火旁边烧水,一个就说:“今晚咱们都把眼睛挣大点,瞧清楚了,别再叫那伙儿山贼偷袭了。”话音才落,只听一声口哨声响起,这几人叹了口气就说:“得,这是又来了!走吧,哥几个,抄家伙!”说罢水壶也不管了,拿上身边的刀枪棍棒就跑到了广播室。戴千岁别的玩意没发明,倒从未来世界那里学来了这个东西,把理论知识讲给一个木匠师傅听,工人叮叮当当一顿忙活,就制作出了一套广播设备。几个兵士分兵合作,四个人把门口,又有三两个人跑去机器跟前坐下,点这个按钮,拧那个开关,不一会儿,就听见汴京城四面八方开始有了动静,就好像十八张大嘴伸进了人们的被窝,贴着耳朵告诉大伙儿,就说戴千岁的招兵办来坏人了,让他们那些平实跟太岁要好的人都赶紧起来准备迎接战斗。
听见广播里吵闹的响声,有那不跟戴千岁好的,就开始骂声一片,怪他整天神经兮兮,这大半夜里不让人睡好觉,搅得鸡犬不宁。再听汴京城里,好家伙,狗叫声、公鸡打鸣声连成了片,各家各户灯火通明,敲锣打鼓的、刚起来穿衣裳的,反正什么样人就都有,过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只瞧招兵办大院里人山人海,就集中了三五千人,这还不算完,你再加上大院外面的人呢,这里里外外,少说也有个七八千人不止。
墙头上就躲着一伙儿山贼,领头的叫大绵羊,瞧着自己这一声口哨就喊来了成千上万人,不由得惊喜交加,就说:“我说,那戴千岁做梦都想不到,咱们能有这手功夫,哈哈哈哈”一个就跟着笑,说:“大哥,咱们这几日研究出的办法果然奏效,可算给二哥报仇了。”那大绵羊仰天长啸:“二哥啊,我可怜的二哥哥,只因给他戴千岁买了一回酸葡萄,就叫那个狗贼处决了,你可把咱们弟兄几个坑苦啦!”月光皎洁,照在城墙之上,倒给这壮士添了几分忧伤。
再瞧下面,嗡嗡嗡嗡,人群中排在最后面的,就有人议论:“你说,咱们睡半截觉,今晚能给几两银子?”身边一个就笑:“五两,不能再少了!”那个就说:“别说话,戴千岁来了。”就瞧见戴千岁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姗姗来迟,等到了近前,有人牵着马绳,搀扶他下来,整整衣冠道:“各位道友,今夜多有打扰,那伙儿山贼看到咱们这等样阵仗,恐怕早就没有胆量现身。一会儿散了都到这边领赏钱,每人1个金元宝,去吧!”
人们听说今晚不同以往,这戴千岁破天荒竟然这么大方起来,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看着大院前排几十人都乖乖听话跑到一张木桌前排队领赏,拿到手的也确实是一个亮闪闪的大金元宝,这才嗡嗡嗡嗡也全凑上去排队。戴千岁扭身一瞧,气得胡子茬儿都痒痒,又忍着脾气,呵呵笑着问身边一个兵将:“这是收到老夫的消息迟了吗?为何只准备了一张桌子?这要发到什么时候?快去,再叫人搬来几十张,麻利给大家发完,早些回去休息。”
就这么着,七八十张木桌摆在了招兵办大院,直发到了晌午这才见到队尾。只瞧最边上一个负责登记姓名的文官写完一个人名,发给了他一个金元宝,抬头就朝人群喊道:“后面的快点上来!太阳晒得我快晕厥了!”这时候一个瘸腿的老汉笑嘻嘻地走了上来,点头哈腰就问:“大人,咱们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多银子?哪来的?”那个文官白了他一眼,骂道:“戴千岁能耐得很,别说这一个金元宝了,赶明儿每人给你们五个金元宝!”话才说出,就觉得甚为不妥,身后一个兵士蹲在一个大木箱子跟前,朝他挤眉弄眼,又是连声咳嗽,这才叫他发觉。
那瘸腿老汉听出了蹊跷,也就没再多嘴,报了名字,拿上金元宝走开了。没走两步,从旁边树后面跟过来一个人,等瘸腿老汉出了招兵办大院,他这才追上,就说:“老头儿,戴千岁有请,恭喜了,你要发达了!”这老头儿听说,嘿嘿就笑:“好说,我猜着今天能有肉吃了。”过了一会儿,那个兵士将老头儿领到了一家客栈,上了二楼来到一间客房,就瞧见屋子里正坐着戴千岁,旁边立着老道。
戴千岁呵呵笑着就问:“老人家,我听说,你在这汴京城里可不是个一般人啊。”那老头儿也笑就说:“千岁,我老汉早就看清楚您今天这步棋了。”戴千岁让人看茶、看座,这才又问:“我们二人真是英雄惜英雄,老夫已经派人暗地里调查老先生很久了,哈哈哈哈”那看官就问了,这瘸腿老人是何许人也?这老头儿姓方,单名一个隐字,原是洛阳人氏,后来搬到了汴京城外的一个茅屋隐居,最近三年才又从城外搬进了城里住。按说一个江湖隐士,今天为什么要重出江湖,这方隐不为财也不为利,他跟戴千岁是臭味相投,不不不,说是跟戴千岁相像,倒不如说他跟水神相像,总之,就是半个精神病。
听说汴京城里水神给戴千岁施压,叫他赶紧催人筑堤坝,老头儿心想,有点意思,觉得自己能跟戴千岁和水神两个玩儿到一起去,这才肯出面,叫人看见他这位老神仙。说到这里,屋子里一旁的老道就不大高兴了,怎么呢?老道听完这方隐的故事,心里就琢磨开了:“老家伙这是要抢自己的饭碗啊,要是让他给自己比了下去,日后,在戴千岁心里,我老道还有什么位置?不行,我先摸摸他的底细再说。”老道就问:“方先生,敢问,您想必有些过人的本领,不妨说来,叫咱们也佩服佩服。”
老头儿也不含糊,就问:“不知道长想看咱们普通的小技能,还是看些个更大、更吓人的?”戴千岁看他们两个斗智斗勇,这也来了兴致,安排酒菜,让大家边吃边谈。这不谈不知道,老头儿酒过三巡,就说:“千岁,你可叫人出去一趟,这汴京城外走西门出去,不出半里路就能瞧见一棵歪脖树,树下面掘地三指,就能挖见一个宝贝,你叫人取将来,我自有妙用。”戴千岁听着出神,老道也觉得他神神叨叨,不知道藏着什么宝贝,说话就派人过去了。那老道待下人临行前,又问老头儿:“方先生,您说的挖地三尺,还是三根手指?”老头就笑:“道长听得真切,果是三根手指的深度即可。”
过了能有三炷香的功夫,也不见来人回报,戴千岁就问:“这群笨蛋,怎么挖个宝贝都挖不到?去了多时,这是上哪儿挖去了?快叫人去给我看看去!真是急死我了!”老道又派人出去一拨儿察看。来人走汴京城西门,不出半里路果然看见了一棵歪脖树,就瞧见五七个人正从那挖得满头大汗,上前就问:“你们这是挖井呢?方先生说了三根手指的深度就行,这都快掘地三尺了,怎么,没瞧见宝贝吗?”一个累得腰酸背痛,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就说:“你倒站着说话不腰疼,咱们弟兄几个到了这歪脖子树跟前,就开始挖呀挖,那道长也没帮咱们问明白,倒是给个清楚点儿的位置啊,只说了一句歪脖树下掘地三指,可这大树围绕一周,满是土地,我们不知道从哪里挖起,这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围着树干一圈就开始挖,直挖到了现在,也没见有任何东西啊!”
来人上前,站在坑边朝里一望,好家伙,树根都快让它们给掘出来了,忍不住就哈哈大笑:“等着,我这再回去禀报大人。”说话,骑着马返回酒楼,将所见所闻告知戴千岁,戴千岁不敢得罪老头儿,就问:“方先生,您看,咱们是不是给他们一点儿具体的指示,老夫也好叫人速速取来。”那老头儿夹了口菜,就说道:“这菜做得咸了。”戴千岁和老道眨巴着眼睛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这方隐是哪路神仙来到了汴京。戴千岁一挤眼,老道就明白了心意,陪着笑脸给老头儿斟酒,戴千岁这才又问:“依方先生意思,老夫可叫人立马就把厨子给处决掉,如何?”那老头儿摆手就说:“千岁,方才我听说,怎么,掘地三尺都没挖见我的宝贝?这倒奇了,他们在哪棵歪脖树下面挖的?”
来人听说,也是一愣,戴千岁这才恍然大悟,指着鼻子就骂:“混账东西!方先生问你们话呢,在哪棵歪脖树下面挖的?!”来人战战兢兢就说:“回千岁,汴京城外走西门,半里处只见一棵歪脖树啊,并未有第二棵。”戴千岁听说,歪着眼睛又瞧向方隐一眼,这才又骂道:“混账东西,这黑灯瞎火的,万一你们也瞧不清楚呢!再去再去!”来人挨了骂,灰头土脸又出了酒楼,骑上马带着一队人,又朝西门而去。这一回,他长了记性了,叫手下人每人多举一个火把,风风火火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