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是你来抱这孩子?”宋老太君还不晓得僖姐儿的身份。
杨咦雉答道:“祖母,这是僖姐儿,您外孙女儿。”
“这就是僖姐儿?”宋老太君惊讶道,“老身还是头一次见。”
“这就是了。”杨咦雉道,“僖姐儿出生时您就入寺了,没见过姐儿。”
宋老太君点了点头,道:“难怪这姐儿这么可人,原来是随了你。”
杨咦雉只是笑,不说话。
“老祖宗竟连僖姐儿都不识得了。”庄氏打圆场,“鹦儿、燕儿,快些上前来给老祖宗看看,混个脸熟儿。”
宋老太君笑了:“什么鹦儿、燕儿的,跟养雀儿似的。我们家姑娘你也敢打趣儿。”
“什么我们家,你们家的。我可不就是你们家的吗?”庄氏佯装撒泼,逗宋老太君开心。
“这就是清流世家出来的姑娘。”宋老太君笑道,“讨人喜欢是真,惹人厌儿也是真。”
明面儿上波涛汹涌,筵席下亦是暗流涌动。
“这是咱们杨家家宴,名门家眷是受邀而来。可这有些人家,既没受邀,又没得应,就这么自个儿来了,还光明正大的。真是恬不知耻。”杨五夫人暗讽道。
旁的夫人既不说话,也不应和,都只旁观,看祕家热闹。
祕浊睦脑袋缺根筋,没听出这言外之意:“洛阳竟还有这种人家,真是稀奇。”
杨五夫人又气又笑:“祕公子不晓得也正常。”
祕浊睦愣愣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祕浊清和祕夫人都低着头,不答话。比起杨五夫人的羞辱,祕浊睦的回答更让她们感到羞愤。
这时,祕绍祕盈兄妹二人入席。旁人见了,都以为是祕家的亲戚。
祕绍祕盈不知祕夫人与他们的嫌隙,只是依礼回答。
“哎哟,这必是祕夫人的哪房亲戚吧?”杨五夫人又借机挑刺,“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呵呵,真不巧儿。”祕夫人笑答,顺便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绍侄,进京来赶考的。”
这下众人都起了兴致。
如今正值秋季,除了秋闱还有什么。因着祕绍秀才的身份,一些夫人对祕氏母女才有了好脸色。只是祕绍有些不习惯。
杨五夫人见此便不开心了,对着身边的夫人道:“弟妹满嘴尽说‘秀才好,读书人’。我看二哥儿都是进士了,怎的还指望成秀才了?”
那位夫人晓得杨五夫人这是拿她当枪使,但杨五夫人是她嫂子,作为弟妹也不好说她什么。
祕夫人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五嫂子,这大喜的日子,你就莫说那些话了。”七房的二夫人卓氏开口道,“扰了老祖宗的兴致可见不好了。”
因着杨愫语落水一事,杨五夫人与二夫人早就结下死仇,五夫人怎会听她所言。
“是吗?”杨五夫人讥讽道,“我都差点儿忘了,祕夫人是弟妹的庶妹。”她强调了“庶”之一字。
随即假装关怀道,“我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说话直,弟妹千万莫往心里去。”
二夫人只是笑笑,不说话了。
这满席坐着的,除却身为族长的杨炟鹌的几个孩子,都是嫡出子嗣。这是强调祕夫人的身份格格不入呢!
祕浊睦终于听出了不对劲儿。他年少气盛,为自家母亲鸣不平:“五夫人这话可就岔了。我母亲的身份虽比不上显赫,但出阁前好歹也是官家出来的闺秀,怎能被你这般折辱?”
“睦哥儿,住嘴!”二夫人急道。
杨五夫人冷哼一声,“还真是一家子亲戚,没教养的东西。”
祕浊睦立即拍桌就要起身,被祕浊清拦下了,她急忙劝解哥哥,不可在此生事。
“嫂子这般说,难不成是觉得,我也是没教养吗?”二夫人这才开口。
杨五夫人提及祕夫人庶出身份,她可以不深究——因为她本身也看不起祕夫人。但杨五夫人这话把她也该骂了,那她可就不乐意了。
“我可没这个意思。”杨五夫人故作无辜。
二夫人不愿与其多言,看向祕盈道:“盈姐儿过来,与我一块儿坐着。”二夫人身边就是杨豫峥。
祕盈先是推辞,但二夫人执意如此,她不好不从。
众人都看出二夫人对祕盈的重视,看向祕盈的眼神中带了些许探究。只有祕浊清看向她的眼中满是嫉妒。
七房大夫人甄氏对祕盈也是满口称赞,这让众人对这个祕姐二姑娘更为好奇了。
原本这种场合,众人都会夸奖祕浊清贤惠懂事,不输官家姑娘。可这次,祕盈彻底抢了本属于祕浊清的风头。
——还抢走了杨豫峥的目光。
知女莫若母,祕夫人赶忙安抚祕浊清。
其实祕夫人也有私心。
嫡姐和她关系不恰没什么,只是因为杨愫语一事连带祕浊清也不受嫡姐重视了。可如今祕盈来了。
嫡姐极其喜爱祕盈,乃至超越了祕浊清。借着祕盈是她侄女儿的关系下,嫡姐若要帮扶祕盈,就必须帮助祕家。
她算盘打得好,但祕浊清却不认账。
眼见所有人都开始关注祕盈,祕浊清急了,她忽而想起之前面见杨老夫人之时,杨老夫人夸她明事理,还说要收她为干孙女儿。
于是祕浊清拿起酒盏站起身来,走到正厅中间:“浊清祝愿老夫人福寿安康,乐享天年,笑口常开,岁岁吉祥。”
众人都愣了。正在和杨诒欢说话的宋老太君还没反应过来,还是杨诒欢道:“祕姐姐真是有心了,竟第一个给祖母祝寿。”
杨秭鹦扯了扯嘴角,应和道:“可不是。欢娘,清妹妹对咱们祖母比咱们对祖母还要亲厚呢!”
杨诒欢、杨秭鹦都是宋老太君的亲孙女儿,她们还没给老太君祝寿,祕浊清一个外人就抢了先,她们自是对祕浊清不满。
“祕?”宋老太君疑道,“咱们家有姓祕的亲戚吗?”
祕浊清的笑脸顿时僵在脸上。
宋老太君根本想不起她这号人。
“祖母,这是七房二叔母的外甥女儿,一直住在咱们府上。”杨诒欢解释道。
宋老太君“哦”了声,“原来如此。”而后对祕浊清道:“你有心了。”
祕浊清还不死心,扬起笑容道:“老夫人,您不认得清儿了吗?我是浊清啊。您先前还夸过清儿,说清儿识大体,明事理。怎么如今倒把清儿忘了?”
她向老太君示弱时委委屈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宋老太君的亲孙女。
“是吗?”宋老太君惊讶道,“大抵是年纪大了,老身不记得了。”
杨家子嗣如此之多,宋老太君都记不完全,只记得几房的嫡出子女,要么就是老太君喜欢的孩子。至于祕浊清这等亲戚,宋老太君压根儿想不起来。
——彻底冷场。
祕浊清再呆不下去了,向宋老太君告辞后匆匆离开筵席。祕浊睦赶忙追了出去,祕夫人也呆不下去自己走了。
祕浊清之事所有人只当笑话谈看,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