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还在继续。
杨家子女按照一房房向宋老太君祝寿,而后才是宾客。宋老太君十分开怀,给那些个小辈分赏了许多金贵玩意儿。
其中杨诒欢最多。
众人十分羡艳。
最后一个祝寿的是宋老太君的侄孙女儿——宋芝榕。
“芝榕祝姑祖母寿辰安康,愿姑祖母福星高照,寿比天长!”
宋家原是朝歌本地的乡绅,累世官宦,后来因为宋老太君嫁入杨家,宋家人怕她受委屈,便举家进京,久居洛阳。
故宋家不仅在朝歌有权势,在洛阳也声名远扬。
“好好好!”宋老太君欣然道,“芝榕啊,老身真是许久未见你了,心里想念得紧。”
宋芝榕微微一笑。
她约莫十六出头,一身天蓝锦衣,清新脱俗,微笑时嘴角有两个小酒窝,十分可亲。观之面容,与宋老太君有几分相像。
宋老太君之所以喜欢宋芝榕,很大一部分缘由是因为宋芝榕长得像年轻时的宋老太君。
所以宋老太君一见宋芝榕,就会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榕姐儿既来了,不妨在府上多住几日,好陪陪老祖宗。”卫澄殷适时开口。
“是啊是啊。”杨诒欢也道,“幼时榕姐姐长住咱们府上,一住就是一月,如今倒连见上一面儿也难了。”
宋芝榕笑道:“原是罢了的,这是来前父亲嘱咐过,要好好孝顺姑祖母。表叔母和诒欢妹妹都有此意,那芝榕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住着就是了。”宋老太君道,“你来我们府上住,哪个不乐意?”
众人都笑了。
过了会儿,筵席毕了,宋老太君等女眷移至菱园休憩,杨炟鹌等男子则去往后堂议事。
菱园。
卫澄殷为了宋老太君的生辰,请了洛阳有名的戏班子来,在菱园搭台子表演。
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唱着,宋老太君看得认真。待一曲戏末了,众夫人、姑娘纷纷给那些个伶人送赏钱。
后头有几个年纪小的练戏丫头,无人给赏钱。宋老太君瞧着可怜,便让嬷嬷给每人一把金花生。
杨五夫人度年岁最小的伶人眉眼间肖似祕盈,便开始拿她打趣儿,众夫人也只好应和。祕盈只低头,不言语。
“瞧着眉眼,多像儿啊。”
“可不是,都柔柔弱弱的。”
“……”
“丫头,你且过来。”宋老太君招呼那位小伶人过来,细细打量了一番她的样貌,道,“真是美人胚子,只是老身瞧着,与祕家姑娘不甚像,老五媳妇,你觉得呢?”
“自是不像的,妾身睁眼瞎说罢了。”杨五夫人察觉宋老太君心情不悦,急忙改口,“老夫人莫往心里去。”
宋老太君亲自把一个金饼塞给了小伶人,命戏曲班长的掌声好生培养,就把人送走了。
“姑娘家的清誉何其重要,哪能这般被人作贱。”宋老太君道,“你只心疼愫姐儿,旁人的姑娘就不是人家的宝贝了?”
“妾身知道了。”杨五夫人讪讪的应了。
“对了,怎么不见愫姐儿?”
杨五夫人答道:“愫姐儿婚期不远了,正在备嫁呢。如今老祖宗来了,正好可以看见姐儿出阁。”
“看来老身来的是时候。”宋老太君笑道,“儿女婚嫁之事,比什么都重要。”
“老祖宗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众夫人应和着。
“说起婚事儿。”宋老太君对卫澄殷道,“咱们府上的哥儿,就只有幺哥儿还没娶亲吧?”
“是了。”卫澄殷回答,“幺哥儿才未加冠,玩心正重,议亲之事只好一拖再拖。”
幺哥儿是杨诒欢的嫡幼兄,在杨家排行老四,本名杨诒旻。
“幺哥儿还真是像炟鹌。”宋老太君笑道,“炟鹌也是因为娶了你,这才收了心,专心仕途。老身想着,也该早早儿让幺哥儿娶亲,先成家,后立业。”
“儿媳倒是想给他议亲,可幺哥儿死活不愿意。儿媳也不好强逼。”卫澄殷委婉道。
今日宋老太君一来,话里话外都是要给杨诒旻娶亲的意思。加之宋老太君还让宋芝榕住下——这是想把宋芝榕许给杨诒旻做媳妇呢!
宋老太君心中有些不满,但面上不显,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岂敢不从?还不是你们这些做父母的娇惯了他。”
“母亲教训得是。”卫澄殷道,“儿媳定会把幺哥儿的亲事提上日程。”
“那便好,那便好。”宋老太君笑道。
……
外头热热闹闹,锦芳院却冷冷清清。
与此同时,祕浊清正趴在榻上哭。
“好了,好了,你莫哭了。”祕夫人看着女儿这幅模样,半是心疼半是烦躁,“人儿老太君是什么身份,随口夸了一句你,你还当真了。”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妹妹!”祕浊睦替妹妹打抱不平,“若非祕盈,妹妹怎会受此委屈?”
“住口!”祕夫人打断他,骂道,“你个小王八犊子,还好意思提盈姐儿。自己蠢笨,让旁人笑话去了,若非清姐儿要给咱们房争口气儿,何至于被人这样对待?”
“娘怎么又怨起我来了!”祕浊睦愤愤道,“她是你女儿,你尽向着她。我就不是你儿子了?”
祕夫人冷笑:“你若非我儿子,我早儿把你丢出府去了,丢人现眼的东西。”
祕浊睦顿时不说话了。
一阵沉默。
“清儿妹妹在吗?”这时,屋外有人唤道。
珊儿急忙去迎,见是杨豫峥,欣然跑进屋内,“夫人,姑娘,峥二爷来了!”
“峥表哥?”祕浊清不可置信,“你可看仔细了?”
珊儿连连点头:“仔细得不能再仔细了。”
“还等什么?快快把二爷请过来!”祕夫人招呼道。
于是乎,珊儿先是将杨豫峥领进屋,而后退下。
“峥哥儿,你怎么来了?”祕夫人关切的问道。
“我看清儿妹妹被下了脸子,想必心中不快,便想着来看看。”待杨豫峥看见泪眼朦胧,哭红眼睛的祕浊清,先是一愣,随后道:“妹妹怎么哭成这样了?”
祕浊清抽抽噎噎:“我们晓得老夫人不喜我,可未曾想到,老夫人竟这般厌恶我。我在这儿呆着可还什么劲儿,还不如走了算了。”
“妹妹何出此言?”杨豫峥安慰道,“老夫人是绝无此意的。只是老夫人最厌弃那些寓住不走之人,这才让妹妹受气了。”
杨豫峥到底单纯,说话直白。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可就把祕夫人、祕浊睦都得罪了。
“峥哥儿,你是要赶我们走吗?”祕夫人道,“我们可是一门子亲戚,你怎能向着他们?”
“虽是亲戚没错儿,不过是远亲罢。”杨豫峥道,“我到底姓‘杨’,不姓‘祕’。和姓‘杨’的自然更亲近。”
“我当你是兄弟,你却不把我当手足?”祕浊睦忍不住了,对祕夫人道,“娘,咱们今日就搬出去,免得被人笑是来‘打秋风’的。”
说着就要让下人收拾行李。
“表哥要这样说,峥弟也没法儿解释。”杨豫峥言毕就走了,临走时还说了一句,“家丁会帮忙搬行囊的,表哥不必亲自动手。”
杨豫峥走了,祕家三人面面厮觑——这是,被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