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珑跟着她上了二楼,挑了个隔壁便有两张熟面孔的位置落座,很快便有小厮送上了小食与茶水。
范珑抬起杯子啜了一口,随意赞了一句“好茶”。
孟卿捂嘴轻笑道:“范大人最是钟意这雀舌,妾身自然是记得的,您满意就好。”
范珑将实则一滴未入口的茶放下,心弦一松。
看来眼前这人,的确是如假包换的孟卿。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实在是由不得他不谨慎。
孟卿善解人意地压低声音道:“不知范大人想知道些什么?妾身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范珑直截了当问道:“最近楼内可曾来过什么古怪的客人?”
孟卿闻言,蹙着眉头开始思索起来。
范珑倒是也不抱多大希望,夜月的房间在七楼,那栽赃于他的凶手能从那种完全封闭的地方安然离去,想来定是会些挪移之类的术法。
“范大人这么一问,还真有一个……”
范珑一愣,看向面露回忆之色的孟卿。
“就在出事的前两天夜里,楼里来了个看起来有些……寒酸的老道士,也不要姑娘,就点了一壶酒坐在角落。”
老道士?
范珑立马便想到了得到乾坤借法令后遇见的那老道。
孟卿继续道:“一开始还没什么,直到后面夜月出场奏乐,那老道见了夜月,眼睛都直了,吵着嚷着要她过去,说什么……山水、南北之类的话,妾身倒是记不分明了,唯独记得那老道的眼神,总觉得有些吓人。”
“山水、南北?”范珑默默思索着,同样也回忆起了那街边摆摊的阴翳老道,问道:“那老道是不是未戴道冠,脑后别有一根玉簪,个子矮小,容貌看上去极老,头发却乌黑?”
孟卿愕然道:“大人您认识?”
范珑没有多说,又问道:“夜月的房间想来你们已经收拾过了,可曾发现什么?”
孟卿摇摇头,“房间里除了些她的物件,别的什么也没有。”
范珑闻言也不再多待,“多谢孟老板,若是最近那老道又来如烟楼,还请告知与我。”
孟卿连道:“范大人不必客气……唉,梦月那孩子,妾身视如己出,只希望她能平安回来……若是有什么妾身能做的,范大人只管吩咐。”
范珑点了点头,转身朝楼上走去。
梧桐的房间同样在如烟楼七层,离着夜月房间不远。
案发当日,她也是紧随邓家明之后进到现场的几人之一。
范珑轻轻敲了敲门,房间内传来梧桐柔柔的嗓音:“是范大哥吗?”
范珑回了句“嗯”,房门很快开了。
纤弱的倩影倚在门边,不施粉黛,虽然看起来气色依然不是很好,不过一双好看的眸子倒是不似先前那般凝着化不开的哀伤,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彩。
“范大哥,请坐。”梧桐挤出一丝微笑,将范珑迎了进来。
范珑与她、夜月身世相近,都是失去了亲人的可怜人,又偶有往来,故而关系还算不错,想来这也是梧桐冒着危险入监牢提醒他的原因。
二人相对而坐,梧桐有些忧心地看了看范珑领子下隐隐可见的伤痕,问道:“范大哥伤势无碍吗?”
范珑下意识摸了摸被她咬了一口的耳廓,倒引得后者连连道歉。
范珑摆了摆手,“不必在意,反而多亏了你提醒,否则我或许已经死在牢里了。”
随即他问道:“梧桐姑娘,你昨日说的话,可是发现了什么?”
身边有根刺,随时可能扎自己一下,不尽快将其拔除的话,他还真有些寝食难安。
梧桐正斟茶的手僵了僵,她放下茶壶,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天……给你送饭的那个捕快,你认识吗?”
范珑肯定地点了点头,“认识,叫陆仪。”
陆仪在衙门待的年头不算短了,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和谁的关系都不错。
梧桐解释道:“我自始至终都不相信,你会对姐姐痛下杀手,故而我才向时常和你一同巡街的那几名捕快打听你的处境,本意是想替你做个人证,好让你能脱身,调查姐姐究竟是为何人所害。”
她脸上露出回忆神色,“那天我去寻你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又下着大雨,衙门里没什么人,我迷了路,走到了伙房。我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本想进去问问路,却听到了你的名字,我便在外面悄悄听了一会。”
她迟疑片刻,似乎是怕自己的说辞影响了范珑的判断,“我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那人一直在自言自语,说的好像是……畏罪自杀,死无对证。”
范珑皱了皱眉,并没有出言打断。
梧桐继续道:“我吓了一跳,急忙走到了远处,后面便看到那陆仪端着饭出来,我料想肯定是要给你下毒了,便追了上去,托词说想看看你有没有被衙门包庇,给了他一些银子,这才跟着一起进了监牢。”
范珑将这一切默默记下,又问道:“你可察觉到梦月姑娘是什么时候被掉包的?”
梧桐想了想,摇摇头,“出事的前一夜子时,我还和姐姐一同聊了会天,若不是今日所见,我至今不晓得死去的并非是她。”
范珑问完这两个问题,陷入长考之中。
“死无对证……他们是想隐瞒这案子的真相?夜月的失踪、那死去的女子,都和他们有关?陆仪似乎今早升堂时也不在……得马上去找他。”
范珑也不墨迹,和梧桐打了个招呼,便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