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长安被人背走之后,耗子先出来探清楚情况,确定那行人走远之后,点燃火把,让沈让他们走了出来。
“崔涯,刚刚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救长安?现在她被那些歹人带走了,我们去哪里救她?”沈让急得直挠头。
赵老三见元长安被那些人带走,心里不着急是假的,毕竟她是跟着自己出来的。万一真出了什么好歹,自己也没办法跟沈老大交代。
崔涯却认为元长安不是那种没有头脑之人,他说道:“长安不是莽撞的人,她定是有用意。”
陈治接话道:“先不要着急,你们看。”
众人顺着陈治手指的方向,看到地上有一道断断续续的白色痕迹。
耗子问道:“这是?”
“这是长安留下来的记号,顺着这个记号,我们就能找到上番轻骑兵。现在刚下过雨,地面上有不少水渍,我们需要赶快顺着痕迹跟上去。”陈治来不及做更多解释,只能三言两语简单说了一下。
赵老三也知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直接决定:“我们赶紧跟过去。”
雨后的山路,泥泞而滑溜。众人的足迹仿佛一条巨大的蚯蚓在上面爬行,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周围的空气弥漫着雨水和泥土混杂的土腥味。
崔涯等人顺着他们的脚印和元长安留下来的白色痕迹,在保持一定距离的前提下,缓缓前进。
而陈治随着天色越来越暗,他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直到一片漆黑。不过,他凭着听觉,小心翼翼地跟在大家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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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护军。”一个身材矮小,面容贼相,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靠近孙护军道。
而孙护军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人继续道:“护军,小的按照你的要求,已经安排妥当,只等护军一声令下……”
“嗯?”
孙护军出声制止了他,那人连忙闭嘴点头哈腰。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又开始嘟囔道:“那裴四娘一介女流,还是个杀猪女。她坐上这统领之位,寨中弟兄根本就不服。而护军本是将臣之后,曾是官身,只因上位妒贤才沦落至此。若护军能当上统领,可比那裴四娘更能令人信服。”
孙护军瞥了一眼最前面的冯护军,然后一巴掌拍在那中年男子的后脑处,低声怒喝道:“蔡义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裴统领是建寨之人,寨里的弟兄也都是多亏了裴统领收留,你这话岂不是要陷我于不忠不义之地?!”
蔡义方点头哈腰地认错:“是小的口无遮拦,还望孙护军恕罪。”
孙护军清了清嗓子,压低自己的声音,道:“我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为了寨子和兄弟们,你可不要歪解我的用意。还有,冯子嵇是裴统领的义子,要是你刚才的话被他听到了,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
蔡义方恍然大悟:“孙护军教训的是,是小的鲁莽了。”
蔡义方环视四周,压低声音,确保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孙护军,刚刚小的所说,句句属实。寨子里很多弟兄,对孙护军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孙护军想保持冷静的面容,还是有一丝裂痕。蔡义方察言观色,知道自己没说错话,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孙护军……”
孙护军抬手制止的要开口的蔡义方,“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明白。”
元长安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还有了思量。
说是寨子,实际上是一座破庙,经过修缮扩张,成了现在所谓的寨子。山寨地势险峻,建在峭壁,北靠绝壁,面向开阔的山谷,易守难攻。唯一的出入口是一条狭窄的山路,山路曲折蜿蜒,两侧设有防御工事。
孙护军和冯子嵇回到了寨子,将元长安带到裴四娘的面前。
裴四娘头簪大红鲜花,鬓边平添了几缕白发。她面貌秀丽,鲜有皱痕。身高七尺有五,体材健壮,丝毫没有京畿贵女的柔弱之感。能自称统领,掌驭寨子中那么多心怀叵测之徒,没点威严和能力怎么能行?她的腰间别着鞭子,鞭子很粗,上面还有隐隐约约细小的尖刺,怕是一下就能要人性命。
“干娘。”冯子嵇对裴四娘最是尊重,收起了往日的傲气。
裴四娘坐在上位,两边是手持长柄斩马刀的黑脸大汉,为左右护法。他们二人面露凶相,双眼怒睁,一副凶神恶煞之相。孙护军每每看到他们二人,心里就只打颤。而他们两个却是对裴四娘甚是忠心,他若想夺权,必须先将这两个护法干掉。
裴四娘侧头看着被抬上来的元长安,眉眼之间写满了疑惑:“嵇儿,这是谁?”
冯子嵇汇报道:“此人自称蝴蝶刀夜云,并夜闯山下的破庙。儿子与孙护军带人,欲将她和往常那些人一样,处理了。但此人武功上等,耍的一手蝴蝶刀,应是夜云无疑。所以儿子用迷魂针偷袭,将她带回寨子,由干娘决定此人是生是死。”
裴四娘双腿一张,微微俯身,小臂撑在大腿之上,“夜云?那夜云的传闻已经传了几十年了,我看这小丫头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夜云。”
冯子嵇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孙护军插嘴道:“统领,此人虽不是夜云,但她武功高强,可以招入寨子。”
裴四娘思虑片刻,便对孙护军说道:“孙诗正,你将人关进柴房,等她醒了,再好好套话询问一番。若是普通百姓,就招她入寨子。若是别用有心的话,直接……”
裴四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孙诗正心领神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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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明礼在太守府待了多日,与马绍宗也商讨过几次关于定襄郡的治理,二人惺惺相惜。
一日,马绍宗在前厅唉声叹气,十分沮丧。薛明礼见状,便开口询问道:“大人为何如此闷闷不乐?可说与薛某一听。”
“现在不只京都局势变化莫测,听说临安王在渭州称帝,自称南晋皇帝。现在大晋外有异族入侵,内有政权分裂。就是不知道,我定襄的出路会是哪一条。”马绍宗突然感慨道。
薛明礼却道:“定襄的出路,不就在大人手上吗?”
“何解?”
“北部沦陷,国有两朝,内乱不止。如此乱世,大人何不自谋出路?反正天下已乱,各地藩王、反晋军以及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大多逃离了朝廷的掌控。定襄地处京畿九郡之一,与少陵有一曲河阻断,乃为天险。东靠宜耕宜牧的涧口,此为地利。定襄虽不如京都、临川那般繁华,但来往百姓皆为难民,若能妥当安置,当为人和。”薛明礼一边说着,一边用中指沾着茶碗里的水,在桌面上简单画了一下定襄郡的地理优势。
马绍宗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但有些确实难以办到:“涧口虽有一小部分属于定襄,但终归还是属于常山郡。”
“大人,土地可没有属不属于之说,只有强者分配。”薛明礼看着马绍宗的眼神,意味深长。通过这几日的相处,薛明礼大致了解了马绍宗这个人,确实是求贤若渴,也确实是因是武阳君后代而有鸿鹄大志。但此人更多的是,伪善。有野心,却总想着师出有名,还必须是贤名。
马绍宗听了他的话,心中一动,但还是强压内心的激动:“可是……”
薛明礼知道他在等一个名头,可他却选择对他说了别的事情:“若大人担心一旦贸然发兵,周沪生和梁仲会趁火打劫。那不妨与徐水郡的燕山军大将军聂鸿生,或者东莱郡的昱王,亦或者是厉阳郡的周城侯达成盟约。
不过,常山王的小妾好像是聂鸿生的女儿,想来聂鸿生不会与大人合作。而昱王向来是置身度外,偏安一隅,让他出兵,几乎没有可能。至于周城侯,虽说他称得上乱世枭雄,从一个百户侯到现在的厉阳郡一把手。但他一向无利不起早,与他合作,条件必须能打动他。”
越说,马绍宗就越心动,脸上的动容越来越明显。薛明礼继续道:“若大人同意,在下愿为大人奔走,效武阳君为闾昌公四处游说之姿。”
武阳君就是马绍宗无法拒绝的理由,“好,本官就在太守府等候先生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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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治和耗子费了很大功夫,才摸到了柴房的位置,见门口有两个小兵守卫。他们二人一人一支神弓弩,各自瞄准一个小兵,一击命中。
还好柴房门口挂着两个大灯笼,有亮光,要不然陈治还真不一定能射得着人。
耗子举着手中的神弓弩,像是发现宝器一样,对陈治大加赞赏:“可以啊小子,你这神弓弩做的真不赖。”
陈治可没有时间跟他客套,现在元长安的情况尚且不明,他怕自己慢一刻,她那边就多一刻危险。
“耗子叔,救长安要紧。”
耗子被陈治这么一提醒,脸上也出现了窘意,“我知道,我知道。”
二人将那两个小兵拖到阴暗处隐藏好之后,猫着腰到了柴房。柴房的门被一把大锁锁着,耗子从那看门小兵身上拿到的钥匙,正好开门。
二人悄悄推门进去,透过窗外照进来的月亮,耗子点燃了屋里的蜡烛。他们看到地上的担架之上空无一人,只有一捆麻绳。陈治惊慌之余,脱口而出道:“长安?”
“你们怎么才来?”元长安从房梁之上一跃而下,落在陈治身边。她明显感觉到陈治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眉目舒展,并且松了一口气。
“此山寨背靠峭壁,着实险峻,只有一条陡峭的山路。我们从山上爬下来的时候,耗费了不少时间,还差点被放哨的小兵发现。”陈治解释道。
耗子看到外面一片安静,时不时有几个小兵在巡逻、瞎逛。他说道:“我们赶紧去找赵老三他们汇合,看他们将这寨子摸清楚了没有。”
元长安不经意间看到门框上沾染的血迹,心中已有定论,她想道:原来这陈怀久还不是那么柔弱无用。
沈让和崔涯先到了约定地点,看到元长安平安无事,二人心中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