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不摆急着追问。
“然后,我便转头看见了那尊弥勒佛像。”
“大祖师有异样?”罗兮兮不由惊呼。
“没有,与我白日所见一样。”
“一样有什么奇怪的?”罗兮兮不解。
“正是因为一样,我才想到,这座大佛像自从坐立于这江畔,百年以来日日如此,年年如此,而从此处遥看的天地景象,日月江山,更是如此保持了千万年,恒常不变。与之相比,人之一生不过活须臾,痛苦也好,哀怨也罢,不过就如这江中泛起的微澜,终会随江水而去。想到此处,我心中就全然不怕了,反而升起一股暖意。”
众人听得惊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聂清嘉也仿佛在思索着卫祁予的话。不摆禅师却忽然像是听了个笑话一样低声笑起来,随后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哈哈哈,哈哈哈哈!——徒儿们,都将面前的饭菜护好了!”
卫祁予微微一愣,便见方穹与罗兮兮等人十分熟练地一人端起一盘菜肴,瞬间将桌上收得干干净净,齐齐往后退开。不摆直接翻桌而起,桌板旋转着朝对面的卫祁予打来。卫祁予顺手将聂清嘉推开,迅速后退,一脚将桌子蹬在地上踩住,不摆的身影已经翻过桌面,一只手朝他肋下抓去。
若换了以前,卫祁予少年心性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袭击必要厉声质问,但此时他却显得波澜不惊,行云流水般作出应对。仿佛他早已知晓不摆为何要向他出手,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不摆为何要向他出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的一招一式间已添了更多的沉着与游刃有余。
不摆很快就发现了卫祁予这一变化,他在与自己周旋间脸上竟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这让不摆感到有些稀奇,也有些火大。不知不觉中,他开始较起劲来,对卫祁予使出了平日里指点方穹过招时更刁钻的招式,企图攻其不备。但卫祁予的防守却如同一道天罗地网,密不透风,任他怎么强攻都找不到破绽。最终他选择直接出掌,带着浑厚的掌风隔空冲向卫祁予。这一掌,运上了最为精纯的乐施天功力。
卫祁予也选择了以掌风回击。两道掌风相撞,二人体内内力相持,扬起激烈的气流,吹得屋内桌椅翻飞,众人衣袂飞扬,纷纷睁不开眼。顷刻间,伴随一声气息炸裂之声,二人各自被对方掌风击中。不摆微微向后退去三步,卫祁予则连续后退了数步,方才站稳脚跟,面上又惊又异,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抱拳道:“多谢掌门抬手。”
不摆似笑非笑地反问:“你小子不会以为只练了三日乐施天,就能超越老衲这位掌门之上了吧?”卫祁予被他说中小心思,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刚笑完,他的腹中便发出饥肠辘辘之声,一时尴尬。
“饿了?那就对了!只要还会饿,还能吃饭,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来吧,再把桌子摆好!”他招呼着弟子们重新把饭菜放好,让卫祁予与聂清嘉重新落座,“饭菜凉了没有?要不要去厨房再热热?”
卫祁予此刻终于才像是找回了三魂六魄一样,饿狼扑食般吃着碗里的饭菜,“不用!不用!”不摆又看向聂清嘉,她此时已经吃好,放好了碗筷,便道,“那行,你们先吃着,乐山派的人都跟老衲出来一下。”
师徒众人走到外面,不摆与弟子们围成一圈,正色问,“刚才的对掌,你们看出什么没有?”几人皆沉默,罗兮兮想了想,率先说道:“小卫的内力还不是师父的对手?”不摆忍不住用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废话!他真要赢了为师那还有天理吗!重新再想!”
方穹缓缓道:“师父,卫师弟他是不是已经学会了乐施天?”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住了,不敢置信地望着不摆。不摆严肃地点点头,“还记得你们当初学乐施天,各自用了多久吗?”
几人低下头去,挨个低声说了,耗时最长的是排行第六的出家弟子,花了三年,而其余也多在一二年之间,即便是其中用时最快的方穹,也用了六个月才学会。“你们瞧瞧人家,他只用了三日!三日!”不摆忍不住借此训诫弟子。
众人心中皆有些惭愧,不敢说话,只有罗兮兮内心不服,反问道,“师父您又用了多久呢?”不摆语塞,含混过去,“记、记不得了!”“你不也比不上小卫,还说我们……”罗兮兮嘟囔道。
方穹忽然振作起来,对众人道:“师父,诸位师弟,小师妹,我们不用气馁。卫师弟学得快是因为他天资过人,而我们都只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不需要和他相比。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按照自己的能力练功,勤加修行,祖师爷和大祖师不会责怪我们的!”
弟子们听他这样说,纷纷释然地笑起来,“大师兄说的对!”
不摆轮番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脑瓜崩,像敲木鱼一样响亮,“我是想拿卫祁予敲打你们,你们倒反过来安慰起我了!好了不摆了!都回去吃饭去吧,吃好了告诉姓卫的那小子——叫他收拾好东西,明天就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