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阴,
风不止,
细细绵绵雨丝,源源不断从上坠落,融进湖中。
小鱼肚湖,不似以往清白,反是浑红中泛着层油腻,如猪红汤上面飘着一层白猪油。
“阿爷,你的卦,一点的都不对。”小女孩坐在湖边的长石条,晃荡两条小短腿,看着爷爷不断搅动湖水。
老者手中树枝,蛄蛹了湖水,一扒拉,还是破烂的衣服。
湖中除了衣物之外,没见任何一人。
失望掠过皱纹的老脸,迷惑重重。
衣服都在,人凭空消失。
奇了怪了。
不过,有一种很肯定的感觉,村子被屠了,三百多口人,估计没有活口下来。
水被染这么红,不知何种方式屠杀殆戮。
老者越想越困惑,绕进去迷雾之中一样,看得见,又看不到出路。
是花非花,雾非雾。
两人正是神廟中的爷孙。
林如茂撑着树枝,粗声喘气,转过身:“小囡囡,不是阿爷的卦不准喽。”
林月砂朝湖中扔了块细石子,嘟着嘴:“阿爷的卦就是不对。”
林如茂叹了口气,悲戚地叹道:“神君受伤了,没有恢复,只能救你和阿爷。”
林月砂即可摇摇头,反驳道:“不对就是不对。”
“小囡囡,你不也听到了么?”林如茂疲倦问道。
“啊~”林月砂霎时精神抖擞,眼睛明亮起来,声音不由大了些许,“阿爷,你也听到啦?”
林如茂宠溺望着孙女,缓伸佝偻老背,点点头。
林月砂霍地站起,兴奋地走去林如茂。
“阿爷,我就说嘛,我真的听到他叫我们赶紧走。”
“我绝对不会听错。”
“我耳朵可灵着呢。”
林月砂叽叽哇哇,仿佛是耀眼的发现得到证实,雀跃不已,像一只上蹿下跳的白胸绣眼鸟。
林月砂走上前,踮起脚,搭着林如茂的肩膀:“阿爷,我就说,他才是乌龙神君。”
林如茂再点点头。
“哈哈。”得到认可,林月砂激动极了,小脸儿赤红道:“阿爷,我就是说嘛,神才有那么好看哩。”
此时,一阵风吹过。
林如茂眯眼一看,整个人一定,赶忙挥挥手:“小囡囡,你先去那里坐着,阿爷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
再次得到肯定,
林月砂心满意足,这比吃了蜂蜜还要甜。
她重回长石条,压不住开心,一小屁股重重坐下。
眼前不由浮现那个薄唇俊脸的神君,
他……是真的真的好好看。
别地方的神,都很老,样子也怪,不是张着眼睛吓人,就是开着大嘴巴骂人,手舞足蹈的那种怪模样。
林月砂走远后。
林如茂方才吐了口浊气,悬着心,搅动树枝。
水哗啦哗啦地扒响。
那是人?
还是尸体?
林如茂心不存希望,这么久了,有活人也是不可能的事。
慢慢,
浮影靠近,
林如茂的老心脏逐渐沉下,不禁摇头。
哎,这么久,那可能有活人。
多想了……
林如茂用分叉的树枝,勾住泡的发白肿胀的尸体。
一具女尸,皮肤泡的发白,像漂白过的鸡爪,肚子鼓鼓圆圆,很大,几乎接近临盆。
林如茂低声喃喃:“不对头,这是林如海最小女儿,才十一,哪来的大肚子?”
“还是说,她喝水胀大?”
“哎,可怜喽。”
“这水冷,还是入土为安好啊。”
林如茂慢吞吞蹲下身,伸手扒拉,抓了几次,都落回水里。
“阿爷,她好像哭哩。”林月砂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背后。
林如茂停住手,转过身,吃惊地望着林月砂。
林月砂一脸冷静,指着女尸的脸。
林如茂惊讶地问道:“小囡囡,你不怕?”
“看了,晚上会做噩梦。”
林月砂摇摇头:“阿爷,死人我才不怕。我最怕活人。”
“死人不会骂人。”
“活人骂人,可难听死了。”
林如茂闻言,长叹口气,神情落寞。
林月砂以为,阿爷又为自己没有带走村民愧疚,连忙说道:“阿爷,你没有错。”
“你都跟他们说了,让他们赶紧躲躲,他们不信,这不怪阿爷。”
“还有,他们经常骂我瘟神,失心疯,怪物,拿扫帚赶我们走,拿石子扔我。”
“阿爷,他们坏透了。”